所谓成人(5)

“嗯，在B市。”
“你考证了没有？”
“考了的。”
“不错，挺厉害啊。不过你干嘛不回A市，我们这经济比B市好，好的事务所也不少啊。”因为陈晓大学修的是经济学，对审计也有所了解。听莫一鸣考过了证，他就有了别的想法。
“我有个朋友也是审计，他之后是想自己创业，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聊聊。”
莫一鸣有点吃惊，把手上的酒喝完又顺势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其实没有太多想创业的念头，创业一是需要资金，二需要人脉，三还需要魄力，对于现阶段来说莫一鸣条件还不满足。况且，下午在医院做穿骨的结果还没出来，想到这，莫一鸣只能婉拒了。
“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过几年积累够经验再说吧。”
“行吧，那还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毕竟同行是本家，可以分享一下经验。”举杯和莫一鸣碰了一下，陈晓翻出手机找到友人的联系方式递给莫一鸣。
“嗯？？你朋友是沈毅？？”看到通讯录莫一鸣惊讶地叫出声，向陈晓确认。
“你认识他？？”
“他，好像是我们boss的堂弟…”凝住脸上的笑，莫一鸣忽然有种世界很小的感觉。
“你们boss叫什么？”
“沈岚风。”
“哈哈哈哈哈，那还真是巧了，我这朋友确实有个很堂哥叫沈岚风，这真是缘分啊。”说着陈晓又把杯子和莫一鸣碰了碰，见他杯底没什么自然而然的给他倒了半杯。
“改天约出来一起聊聊？”
“哈哈哈行啊……”
没想到居然有共同认识的人，莫一鸣与陈晓也聊开了，不自觉就多喝了一些。等他打算再给自己满上的时候，从右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给他阻止了。
“莫一鸣，你少喝点。”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一鸣的手抖了一下，转过头时看到季牧原一张认真的脸。

第十二章
不着痕迹地挣脱季牧原，莫一鸣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儿，今天难得一见，高兴嘛。”说罢，便不再看他，又把酒杯里仰头饮尽。
季牧原不认可的蹙眉，看了看他旁边的陈晓和李明科，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陈晓也是个人精，马上就知道季牧原要表达什么，他随便和李明科哈拉两句就转头和高进聊上了。
他们的眼神交流还挺刻意的，莫一鸣看了忽然有点窝火。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家人管着的小孩一样，可是凭为什么？他季牧原事到如今凭什么还管着他？
或许是稍微喝了点酒情绪上头，又或者本来就有一腔的情绪没有发泄，莫一鸣突然很想找了一个发泄口。这个人都要结婚了，就不能离他远点么？！
面无表情的回望季牧原，莫一鸣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眼神，总之很不友善就对了。
季牧原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深邃如海包含了很多莫一鸣不懂的内容。最后他轻轻叹了下，冲莫一鸣微笑颔首也就不再说什么，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无奈。
可莫一鸣觉得更加窝火。

瞧见他们两人的氛围有点奇怪，李明科拍拍他的肩膀凑近莫一鸣低声问他：
“莫一鸣，你下午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是不是说了什么？要不季牧原怎么这态度？你实话和我说。”虽然李明科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咋咋呼呼的，但他也不傻，大学好歹考上的也是一所211重点院校。
糟糕，他忘记身边还有李明科这茬。
“啊？有么？？”反射性地装傻，莫一鸣并不想让他知道他和季牧原之间的事情。这下该怎么糊弄过去？
他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时，有两个女生拿着酒杯巧笑倩兮朝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徐佳静。
余光瞥见她们，李明科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用非常八卦的眼神来回看莫一鸣和徐佳静两人，嘴巴故作夸张呈O字状，一副看年度大戏的表情，给他两包瓜子没准还能现场磕上。
这徐佳静出现的也确实够及时，莫一鸣稍微松了口气，但旁边李明科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还是想拿鞋底抽他。

美女也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她就是让那个莫一鸣是实现刚才的承诺来了。
“莫一鸣，刚才可是你说的自罚一杯认错的啊，别赖账。”扬扬下巴，徐佳静话是说得有点蛮横，不过她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并不让人觉得生厌。
莫一鸣立刻站了起来，笑着立刻给自己满上，对于女生他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
“不赖账，该罚，之前真的对不住啊。”
“哈哈哈喝了这杯就原谅你。”
豪爽地与之碰杯，徐佳静杯里的酒也不少，她率先仰头干了，莫一鸣也跟着一口闷。两人喝的是啤酒，300毫升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哦~~~”看这架势，率先第一个起哄的就是李明科，他和旁边的林魏将两人肉麻兮兮的搂在一起，边嚎边怪叫：“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其他男生也跟风起哄怪神怪气跟起来，和高中时候那种全班起哄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弄得当事人分外尴尬。
不好意思地朝徐佳静笑笑，哪料女生比他先有了一步行动，徐佳静直接一掌拍到了李明科身上，脸上有点点娇羞的红晕，笑骂道：
“李明科，你一天不作死就皮痒是不是，看我打不死你！”
“诶呀！我好怕啊！莫一鸣，快管管你家这位！！”李明科也是贱得够可以的，夸张得怪叫，直接给他们俩人定了性，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玩得好的那几个直接往黎明可身上碾压，笑归笑，也觉得李明科欠扁很久了。
面对这一群自来疯的人，莫一鸣也是被气笑了，刚想说点什么，面部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忙捂着自己的鼻子转身。
他右手利落的掏自己的手机凑到耳边，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大家被他这个突然离场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稍微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玩得过火了。互相对视一眼，也就见好就收转移话题了。
从头到尾在一旁安静看着这场闹剧的季牧原眼神有点凝重，过了一会儿他也起身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刚才，他分明看见莫一鸣捂着自己鼻子的动作和不是来电显示的手机画面。


第十三章
季牧原起身后，高进才想起来他们这个大包厢是有独立洗手间的，原想叫住他，但季牧原已经到门口了。
跟着洗手间的标致走，季牧原在找寻莫一鸣的身影。关于血小板减少症这个病他下午查过，当人体血液中血小板计数小于100×109/L时，就属于该病症的情况，而莫一鸣今天的验血报告上显示血小板计数那一栏只有45，这已经是在安全水平之下了。
即使指标高于20x109/L，但他一天之内无故流两次血，可能需要配合治疗。该病的患者易出血，平时要防止外伤，饮食方面有许多要忌口的地方，忌暴饮暴食及酗酒，因为酗酒常可促进血液循环，如果醉酒呕吐还有可能导致消化道出血。
季牧原刚才默默观察了一下，莫一鸣大约只喝了五六杯这样，应该还好……

这个酒店有点大，洗手间的位置设计在走廊尽头。推开男厕的门，季牧原看了到正弯腰在洗脸池洗脸的莫一鸣，水从他脸部手部往下流，滑过雪白的池子时衬出几缕淡红色，果然又流血了。
从一边扯过纸巾递给他，季牧原没说话。等莫一鸣接过去正想转头向人家道谢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竟然又是季牧原，瞬间他的眉头就皱到了一块，双瞳剧烈震荡了一会儿才定住。

“又流血了是么？”
轻声询问，季牧原手上还拿着纸巾很自然地伸手过去想帮莫一鸣擦拭鼻子的部分，但被他识破意图后，手却被莫一鸣狠狠挥开。保持着被拒绝的姿势，季牧原露出诧异的表情，眼神也沉下来了。
见他这样，莫一鸣更为自己感到可笑和心酸，为什么季牧原还是这样？他今天下午在医院说的那番话是废话么？
“季牧原，你别这样了行吗”
莫一鸣后退半步，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对着季牧原说道。这种无底线的温柔让他沦陷，并回味十年之久，是时候该切断了。
放低声音，他毫不闪躲地看着季牧原继续说：“我知道你人好，但我这毛病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就是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发现了而已，没你什么责任。”
因为刚洗过脸，莫一鸣的眼眶微红，湿漉漉的面庞也没来得及擦，看起来狼狈又脆弱。以这副模样说出来的话，让季牧原感到震惊。
“如果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就别对我好了行么？真的算我求你……”
莫一鸣的语气和姿态从未放得这么低，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忍受了。
为什么十年来他都不敢来见季牧原？终究还是怕这样的场面，怕自己还喜欢他，怕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即使他很努力了，可还是没忍住。
听莫一鸣说完这番话，季牧原怔怔地看了他许久，薄唇轻启他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最后又轻轻抿上。一双总是温润明亮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抱歉，让你为难了。”
一开口季牧原就狠狠皱了眉头，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看到莫一鸣的反应后，季牧原的情绪陡然变得糟糕起来，完全不见平时从容不迫的淡定，他脸上也泄露出一丝焦急和慌乱的神情。
“莫一鸣，我只是…”
惨淡一笑，莫一鸣打断他，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只是人好，我知道的。我才是让你为难了，抱歉还和你说这种话，你看你都快结婚了，我该恭喜你才对。”
结婚二字让季牧原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饭桌上亲口承认了这件事。垂下眼帘，灯光在他的眼窝出投下一片阴影，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拥抱眼前这个人的资格，再多的温柔也只是徒增伤害。
复而抬起头，季牧原的表情已经一如往常。不顾莫一鸣惊诧的眼神，他继续用手中干燥的纸巾仔细地替他擦拭湿漉漉的面部，眼神温润又专注。
“以后我再让你为难了，你放心。”用力制止莫一鸣想要反抗的动作，季牧原低声说着，眼底是眉眼微弯，倒映的都是莫一鸣的脸。
“莫一鸣，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帮他把脸颊擦干后，季牧原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深深看了一眼他后终于转身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人一眨不眨地看了门很久，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了才颓然靠在洗手池边上，莫一鸣感觉自己心脏被巨大的痛楚撑破，疼得他抑制不住哭出来。
呜咽着，滚烫的液体一颗颗往下坠在他的衣服上，他拼命的擦拭，可那透明的液体越流越多，刚被擦干净的脸又湿了一片。
这次终于结束了。


第十四章
大年初三的晚上街上人并不算多，夜风吹过不免让人觉得冷清。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失神地走在人群中，每每与之擦肩而过，人们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