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46)

末了，季牧原朝叶兰芝笑了笑，补充道：“我没立场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们在一起，你只需要和叔叔阿姨们传达你最真实的想法就好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凝视季牧原的眼睛，叶兰芝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转向路面消失的方向，而后才又定焦在季牧原的眼睛部位。
“我明白了，”顿了顿，她又说道：“那要是，我和他父母说我不同意呢？”
闻言，季牧原的笑容渐渐染上了一丝苦味，这种情况他也是考虑过很多次了的。
“不同意也没关系……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
“……”叶兰芝不说话了，母子两人陷入了沉默。
路灯把人影拉上，夜风还在持续吹拂，两人的衣袂都跟着微微摇摆。最后叶兰芝拍了拍季牧原的肩膀，答应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们安排好时间，就叫我吧。”
对此季牧原感激不已，将脑袋低垂，从肺腑间流露出最真诚地谢意。
“妈，谢谢你。”
他当然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可也更感谢他们馈赠了其他的东西。若是从前他不敢这样奢求，逐渐成长之后他才更深刻地理解了“成年人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句话，意味着他的选择不一定是最正确的，除了伤害自己或许还会伤害到别人，他得做好这种准备。
要是怕去承担伤害的后果，估计会寸步难行。

第一百零四章
两家人的会面安排在周六早上，莫一鸣和季牧原对时间没有要求，主要是考虑莫严成夫妇的时间。至于地点是在莫一鸣的家，由叶兰芝和牧原登门拜访。
得知这个安排，莫一鸣心理有种别扭感，怎么看都有种对方上门提亲的架势。
季牧原解释道【是我妈这么要求的，这是一种基本的礼貌吧】
想起季正林葬礼上哭泣的叶兰芝，莫一鸣多少也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撬了人家的儿子。
【额，那阿姨喜欢吃些什么菜？要不你们晚些来，刚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我妈喜欢吃些清淡的，参鸡汤之类的她很喜欢】
【行，我让我妈准备一下】
两个小辈隔着手机在聊当天的安排，言语之间也没到在医院的严峻，好像家长们要见面只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这不是他们的错觉，这段期间，他们各自和双方的父母沟通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拦。
他们也都知道原因，父母对他们的爱远远超乎之前的想象。想到这，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们周六见。】
【嗯，周六见。】
莫一鸣走出房间向莫严成和姚青告知了会面的安排，夫妻二人都有些惊讶，而后表情也都沉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莫严成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小季的妈妈，怎么称呼？”
“姓叶，全名我也不清楚…”
“嗯，知道了。”
“他们大概十点半这样过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么？”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姚青，作为女主人姚青没好气地白了莫一鸣一眼。
“你妈是这么不懂得待客之道么？还要轮到你小子教我？？”
“嘿嘿~”日常遭到姚青埋汰，莫一鸣用意傻笑带过，父母表现出来的的态度让他放心了许多。当初他父亲提这个要求，多半还是顾忌对方的家庭吧。
“小季的妈妈喜欢吃些什么啊？我提前准备准备。”
“季牧原说阿姨喜欢清淡的，而且很喜欢参鸡汤。”
“嗯嗯，行了，我知道了。”
“谢谢妈~”说着莫一鸣黏糊糊地靠了过去，被她母亲嫌弃地躲开了。
“别我和腻，我不吃这套。今天的药吃了吗？测出来的结果是多少啊？？”
“67，还挺稳定的，药我等会儿吃。”
询问了一下莫一鸣的情况，姚青便往自己房间里去了，不一会儿莫严成也跟着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被独留在客厅的莫一鸣望着他们房间的方向敛下了嘴角。从小时候开始，要是他父母有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都会这样。
他也知道要他父母马上接受太为难了，原本挺乐观的情绪又down了几格。

周六这天，姚青很早就起床了，忙里忙外地打扫卫生，把家里整理了一番。莫一鸣见状也很自觉地接手帮忙。他们家是老式的单位房，不是特别宽敞，但被姚青整顿一番还是显得更整洁干净了些。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一家人换好衣裳，在客厅里等着客人到访。这感觉有些奇怪，他们分明是在自己家，却还是显得有些忐忑和拘谨。
从莫一鸣平时的话里他们多多少少知道，季牧原家境优渥，那他的母亲想必也是养尊处优，不管怎么样还是想在对方眼中为莫一鸣留个好印象。
还有二十来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姚青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打算到厨房去捯饬。手头有些事干，能让她平静不少。
莫一鸣感知到父母的焦虑，不由得开口安抚二老。
“妈，没这么要紧的，叶阿姨人很好说话。等会儿，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和季牧原都没关系。要是，你们不想让我们在场听着，我们也可以回避。”
姚青一听就有些来气了，转过头就训斥莫一鸣：
“怎么不要紧了？人家搞不好就是你未来的婆婆，我的亲家，我能不上心么？！”
此话一出，立刻有震惊四座的效果，莫严成也被自己妻子这番话给愣住了。而莫一鸣先是瞪圆了眼睛，而后忍不住爆笑出声。
“姚阿姨，您是认真的吗？？”
每当莫一鸣调侃他母亲的时候就会叫她“姚阿姨”，真不愧是他亲妈，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一百零五章
早上十点二十，莫一鸣家的门铃提前十分钟响起，季牧原和叶兰芝如约而至。莫家一家三口互相对视了几眼，便派莫一鸣去看门，夫妻二人也跟着到门口迎接客人。
此时门外的母子二人衣冠齐楚，双手都提着见面礼在门前候着。期间季牧原不动声色看了他母亲几眼，总觉得有些拿不准她母亲的心思。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两家人终于打上照面。
季牧原首先看见的是莫一鸣的脸，两人一对视，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许多。算算，他们差不多一个半月没见了。
莫一鸣意识到自己看季牧原的时间久了些，立刻不好意思地冲叶兰芝笑笑。
“叶阿姨好，我来搭把手吧。”说着莫一鸣极为自然地把叶兰芝带来的手礼给接过来，同时侧过身子向她介绍自己的父母，“爸妈，这是叶阿姨。”
季牧原看到莫一鸣身后的夫妻二人立刻很自觉地点头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诶，你好，小季好…”僵硬地笑着，姚青看到对面的母子后表现得不太自然。莫严成稍微好一些，示意莫一鸣快领客人进屋。
自始至终叶兰芝都是进退有度的笑容，没显得太亲近，也没有显得太过疏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双方匆匆忙忙之下粗略打量了一下对方，叶兰芝给莫氏的第一印象就是：贵妇，保养好，气质佳，感觉和同龄的中年妇女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由此可见这些年她的丈夫和家人对她的保护程度。反观他们自己，就是很普通的双职工夫妻，这么一对比两家人的差距有些大。
之前还破罐子破摔地说也许会成为亲家，现在看这情形，估计是难了吧……
愁思着，姚青自然表现异于平常，莫严成作为一家之主，在妻子发挥失常的情况下扛起了外交大任。他招呼几人在客厅坐定，从一些刚见面的惯例问题切入今天见面的重点。
空气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氛围也变得前所未有胶着。长辈发言时间到，两个小辈对视一眼便不再吭声。不管大家是什么意见，今天都将在这里开诚公布地说出来，不然这次会面就是浪费你我时间毫无意义。
十指交叠，莫严成平视叶兰芝，斟酌许久开了口。
“叶女士，小季…和你说过了吧？”
叶兰芝坐在对面沙发上，腰背挺直，闻言瞟了眼季牧原，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态度依旧不明朗，莫严成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和姚青对视一眼，他们还是决定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
“一鸣，也和我们说了。我们今天也没其他的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我们都只有一个孩子…”
话说到后半段，莫严成的语气低了下去，也透露出无奈。都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才更难。莫一鸣被莫严成的语气碰到了心坎，忍不住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现在也没办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从小他就没怎么让我们省心过，以为长大了就乖了些，谁知道，忽然…忽然就……唉……”莫严成实在是说不出“同性恋”三个字，随着一声叹息，客厅内的氛围变得更低迷了。
抬眸定定地看着叶兰芝，莫严成终是说出了他们的意见。
“小季是个好孩子，我们也不想耽误他的前程，闹得两家人都不愉快。要是叶女士你不同意，我就让他们断了，互不耽误。”
“爸——？！”莫一鸣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刚才不是还挺好的么？怎么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第一百零六章
莫一鸣听他爸这么说忍不住想站起来去反驳他，一旁的姚青见状立刻给他拉住了。
“一鸣，听你爸说完。”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莫一鸣身上，季牧原看着他这样有些心疼，但这种情况下得等双方家长表态完他才能说些什么。
莫严成眉头微皱地看着莫一鸣，眼神之中饱含了许多情绪，其中一个比较明显的就是——不允许现在忤逆他。
莫一鸣读懂了，虽然不是很甘心，但还是选择压制冲动听他们说完。垂下眼眸，他盯着面前的茶几不再出声。
小插曲过后，莫严成再度望向叶兰芝。他们这边已经把态度表示得很明朗，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叶兰芝同意，即使他们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再说什么，相当是把决定权抛到了叶兰芝的手中。
捏着白瓷杯抿了口茶，叶兰芝将被子轻轻放到茶几上才轻声细语道来。
“莫先生，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都只有一个孩子，也都希望孩子们能够幸福。”
“嗯…”在这点上，天下来绝大多数父母都是一样想法的吧。
看了眼对面完整的一家三口，叶兰芝保养精致的面容之下显露出了些许没落之色。
“我先生，前段时间刚过世，莫先生知道这件事了吗？”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这事儿他们当然知道，不然今天见面的应该就是对称的两家人。中年丧偶对叶兰芝的打击应该很大，现在他们又要抢走人家的儿子，姚青很能体会她这种心情。
点点头，姚青一贯洪亮的嗓门放低了许多。
“知道的，那天小季来我们家了，这孩子看着怪可怜的……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