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20)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哦…”点了点头莫一鸣乖乖地坐在原地喝水，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两人的对视有点太过微妙了。他现在心有点跳脸有点热，没法儿再直视季牧原，一直等到他走远了才又悄悄地看几眼。
季牧原对他大概也是有感觉的吧……

可是后来他没有等到季牧原，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在餐厅见到他。隔着人群，他朝他投去了好几个眼神，都没有被季牧原接收到。
这个时候李明科八卦兮兮的凑到莫一鸣耳边对他说下午的时候，林雪把季牧原叫到荷塘那边去和他告白了。莫一鸣当下脑袋就懵了，不可置信地又往季牧原那边望去。
回想下午季牧原看手机的表情，莫一鸣立刻变得不安起来。
林雪他当然知道，是他们班公认的班花，人美心善，而且与季牧原还是左右邻桌的关系。一想到季牧原有可能答应林雪的告白，莫一鸣就坐不住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回忆杀）

第四十七章
整个晚饭莫一鸣都心不在焉，美食当前他也没什么胃口，偶尔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季牧原和林雪，内心的想法怎么也按耐不住了。
于是刚吃完晚饭地时候他就找了个借口把季牧原给拉了出去，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他朝季牧原扔了个直球。
“李明科说林雪和你告白了？”
季牧原一怔，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
“就是她叫你到荷塘那边去的？？”
“嗯…”
“……”抿着唇，莫一鸣执拗地看着季牧原，腮帮子鼓了又鼓。
四下无人，夜色如水，街灯安静地照着草丛的一隅，几只飞虫绕着灯罩附近飞舞。他们两人的身影也被路灯拉长，在地面上投射出两个朦胧的影子。
不远处的蛙鸣此起彼伏，草丛里面的蟋蟀也不甘寂寞地争鸣。莫一鸣听到自己的心脏也很吵，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你喜欢她么？”
惊讶地看着莫一鸣，季牧原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他的双眼皮立刻变得很明显。那模样显得有点懵懂无辜，在莫一鸣看来比他平时的表情生动许多。
“不，没…”垂下视线，季牧原把眼睛藏到阴影中摇了摇头。
“那……”微微倾斜脑袋，莫一鸣尝试寻找季牧原的视线，他需要看到他的眼睛才能确认他的心境，又抿了抿唇瓣，他才继续轻声问道：
“…那你喜欢谁？”
再次被莫一鸣的问题惊到，季牧原愣在了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深吸一口气，莫一鸣鼓足了勇气对上季牧原的视线，说出了压抑了许久的告白：
“季牧原，我喜欢你，我知道这很奇怪很不正常，但我还是喜欢你，你呢？”
一句话并不算长，莫一鸣记得自己说的时候很平稳，直到他说完心脏才开始狂跳，然后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告白，面对面的，向一个男生告白。
他屏着呼吸，既期待有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牧原。他之所以选择告白多少也是因为下午他们在树下交汇的那个眼神。回想起他和季牧原相处的点滴，莫一鸣有理由相信季牧原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他当时并不觉得自己冲动，也认为自己并不是受到林雪告白的刺激，他就是强烈地想在这个时刻向季牧原倾诉点什么，可往后十年回想起来他都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被告白的人很显然是愣住了，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莫一鸣，你认真的么？”
望向季牧原的双眼，莫一鸣心下虽然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点慌乱，可依旧肯定道：
“对，我喜欢你，你呢？”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季牧原怔怔地看着莫一鸣，很久才眨一下眼睛。他的嘴唇微张，似乎要说点什么，但是很快又闭上了。最终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莫一鸣探寻的视线。
莫一鸣一直等待他的回答，可季牧原一直没说话。握紧拳头，他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
“季牧原，你…喜欢我么？”
季牧原不忍心去看这样的莫一鸣，可又不得不去看他。他站在莫一鸣对面，眉头轻蹙，看起来十分为难。直到现在莫一鸣才读懂他那个表情，是悲伤。
他听见季牧原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莫一鸣当下有种心脏被刺穿的感觉，疼得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季牧原，莫一鸣双唇微颤，真想立刻掉头就走，可事情还没完，他得继续面对季牧原，于是吞咽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对么？”相较之前，他这句话虚弱到不行，整个声线都是颤抖的。
静静的看着莫一鸣，季牧原低下头，轻声回复莫一鸣的告白。
“…对不起。”
瞬间莫一鸣感觉到自己喉头酸涩，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涌出来。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都是他自作多情，季牧原根本就不喜欢他。
扬起脸，莫一鸣张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有点庆幸现在是晚上，不然他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没事，我…就是想对你这么说出来而已，现在说出来好多了。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我…”
他几乎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没想到一败涂地。他现在在季牧原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你…等会儿也回去吧。”说罢，他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往后十年都没敢再去面对季牧原。
那晚上莫一鸣彻夜未眠，盯着窗外的月色到天明，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四十八章
画面重叠，多年之后他们又上演了差不多的情节。莫一鸣执拗地看着季牧原，想要一个答案。
而被询问的一方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比以前包含了更多东西。季牧原也在思考这次该如何回答莫一鸣。在这种时候他忽然很羡慕电视剧电影中的桥段，当场就能给对方一个是或不是，可季牧原没有办法。
似乎，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会再次伤害到眼前的这个人。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以进为退，季牧原扯出一丝苦笑，他现在真的毫无办法。
皱眉，莫一鸣为他这个感到些许愤怒。站直身体向前跨了一步，他缩短了他和季牧原之间的距离，继续进攻。
“你不用考虑我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这一刻，季牧原放佛被逼到绝境。明明莫一鸣被他伤害过一次，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勇敢？他真的太过喜欢这个人，喜欢他的笑，喜欢他的狡黠，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魄力和决心，喜欢他的认真，喜欢他身上的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可爱更帅气的人。
平静地看着莫一鸣，季牧原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发端，弯着嘴角答道：
“是的，我喜欢他，他真的很好。”
但是这么好的莫一鸣，他不敢拥有，也不配拥有。

听完他的回答，莫一鸣死死地皱着眉，嘴巴也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分明从季牧原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为什么却听到截然相反的回答？！挥开季牧原的手臂，莫一鸣失控地朝季牧原低吼：
“你说谎！季牧原你喜欢的人分明就是我，为什么不敢直说？！”
惊讶地睁大眼睛，季牧原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又被莫一鸣的炮语连珠所覆盖。
“说一句我喜欢你有这么难么？！要是你是有苦衷的你就说啊？！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凄惨狼狈有意思么？！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欺骗才是最大的伤害？！”
到后面，莫一鸣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分贝也越来越高，他的发字字句句都像重石一般砸到季牧原的心口上，撞得他发疼。
盯着已经红了眼眶的莫一鸣，季牧原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是看着他，用平静而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喜欢他也好，苦衷也好，欺骗也罢，关于这些事情他已经想了太多太多，现在从莫一鸣的口中说出来季牧原也无法承认，良久才从喉咙里面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为了什么而道歉，除了这三个字他也想不到其他的话。
等他再去看莫一鸣的时候，季牧原的心被狠狠揪痛了。莫一鸣看着他的表情太过凄楚，光是看他的眼神，他似乎就能听到莫一鸣内心巨大的悲鸣，他果然又再次伤害到他了。
“对不起，我……”季牧原想再次伸出手去触碰莫一鸣，可又被他狠狠挥开。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季牧原，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季牧原心跟着狠狠一颤，看着莫一鸣轻抿着唇不说话。他没办法去阻止莫一鸣，只能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不想伤害别人所以对谁都很温柔对么？！我告诉你，到头来，你这种温柔只会徒增伤害你到底懂不懂！？”
嘶吼着，莫一鸣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眼框发红地瞪着季牧原，像一头孤战的斗兽。明明早已经身负重伤却还在最后的斗争，看着令人格外不忍。
“莫一鸣，你先等等…”试图打断莫一鸣，季牧原被莫一鸣忽然冒出的眼泪弄得不知所错。他慌乱的四处想找纸巾之类的东西，可这里是厨房，除了抹布之外什么也没有。
莫一鸣哭了，并不是悲伤所致，情绪太过激动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泪腺，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外冒。注意到这个，他伸手拼命地擦拭自己的眼睛，可越擦越湿。
“你他妈的…艹…啊艹……”
他根本不想这样，更不想让季牧原看他这么凄惨的表情。左右别开脸想找什么遮挡的东西，可这儿除了季牧原什么都没有。最后他恼火地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在原地蹲下来，带着哽咽声连续操骂了好几句。
他真是没用，这次居然当着季牧原的面哭了出来。
低下头看着蹲坐在地方把头埋得像鸵鸟一样莫一鸣，季牧原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也跟着他慢慢蹲下来。也不管莫一鸣愿不愿意，他把他搂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对不起，莫一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喜欢上你，真的对不起……”

第四十九章
让你喜欢上这么怂的我，对不起。
季牧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挫败，他十分厌恶现在的自己，这一切简直糟糕透了。他想抱紧眼前这个为他哭泣的人，想不顾一切地向他表述喜爱，可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向他传达，真的太怂了。
“莫一鸣，对不起……”
不断地道歉，季牧原慢慢收紧手臂，把莫一鸣揽进他的胸膛，像他无数次想过的那样。
“喜欢你，对不起…”
世事两难全，在一声声的道歉中，季牧原说出了迟到了十年之久的告白。早在那个夏日的夜晚，他就该抱紧莫一鸣，却偏偏把他推离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