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粉笔,见到黑板上的英文时一怔,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然后他拿起黑板擦擦掉passion,写上python。
“这节课我们来讲一种有趣的,计算机能听懂的语言。”
下午七点,江亭晏和孟青扶着乔柯坐上村头的大巴车。
江亭晏把安全带给乔柯拉好,才和孟青走下车,乔柯打开车窗,看着他们站在车下聊了几句。
五分钟后,江亭晏回到座位上,大巴车后半截轰轰响着,要启动了。
“你们说什么了?”乔柯问。
江亭晏说:“孟青让我转告你,他们四个六年以后才能有自己的手机。”
“到时候再加我们。”
大巴车在不平地土路上摇摇晃晃。
给人一种灵魂被唤醒的感觉。
不知道是自己唤醒了别人的灵魂,还是别人唤醒了自己的灵魂。
“小江同志,小乔同志…”校长在大巴前方五十米的路旁朝他们挥手,大巴车开过他,风尘扬起,把他扑得黄土婆娑,如扎根此处的一颗老树,他念着二十多个支教大学生的名字,告别拉长在车尾气里,轰隆的发动机声里,并不清晰地传来,“小同志们再见——”
“明年我们还来,好吗?”江亭晏说。
乔柯点点头。
“乔老师,江老师—-”王小花小小的,在奔跑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里,接着飞速变小,模糊。
“祝小乔老师和小江老师,”小花同学知道自己赶不上,只能用手做喇叭的样子大声喊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大巴车快到达最近的城镇时,和接连近十辆货车错身而过。
“这个方向是去学校那的,”有人趴着窗子好奇道,“就这条路,运的会是什么呢?”
乔柯也看了一眼,但没想太多,他靠着江亭晏 ,闭上眼,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保留体力。
两个小时后,晚上九点,中心校的学生们刚下晚自习,还端着水盆在操场上打闹。
一阵轰隆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负责巡夜的老师打着手电筒,看着停在校门口一眼看不到头的货车摸不着头脑。
“校长呢?”货车师傅下车,叼着一根烟问他。
“这里有一车书,大概一万本,七车都是桌子,衣柜,体育器材,还有725个爱心书包,里面有笔,笔袋,尺子什么的,另外还有些衣服…”
老师明白了,这是有人给他们捐了物资。
“那个…”
“不知道,”师傅说,“我就是个干物流的,其他都不知道。”
C市到了最炎热的时候。
热得仿佛一层厚重的气压在了地上,伸脚下去,能烫红,跟汽锅鸡似的。
旻延和苏良本来是要跟着两人一起回C市的,但转火车的时候几个人刚坐下,车门刚关上,旻延就说:“丢人了。”
“哈?”江亭晏不得其解。
他没做什么啊。
只有乔柯懂了:“坏了,良哥没上来!”
于是下一站旻延就下了车,只剩下小情侣独自回去。
江亭晏带着乔柯回家的时候,是下午六点,打开门,家里一股烧五花肉的味道。
客厅里姚瑶,江婉月,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登,加林家荣,一个老登,正围着餐桌吃烤肉。
用的是碳烤炉,烧的长炭。
刷油用的是…这不是他给林家荣上书法课用买的狼毫吗?
面对江亭晏微黑的脸色,林家荣把一口生菜包烤肉咽下去,才说:“僆仔,依个我未用过,仲干净噶!”
“你根本没有好好上课,对吗?别人的外公都是满绩,均分92~97,你呢?”江亭晏说,“学校把成绩单寄给我了。”
江婉月一开始还笑呵呵的,后面脸一下僵了。
丸辣。
她的成绩单应该也发给她哥了。
安分守己吃完饭以后,江亭晏说:“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谈。”
江婉月缩着脖子和江亭晏走到阳台,中途一直向乔柯抛出求救的眼神。
而乔柯在给姚瑶辅导作业。
“我给你讲一个弱肉强食的故事。”江亭晏说
江婉月懵懵的,但还是谨慎地点了下头,不敢说错一句话。
“现在,把你所有的零花钱都交给我。”
回了C市的日子变得很普通,江亭晏和乔柯,旻延,以及另外两个大创的队友孟蛟蛟,傅盛扎根在实验室。
本来导师看见乔柯半边残废了,劝他回去好好养。
乔柯表示报告可以语音输入,程序可以单手敲,除了实验做不了,其他的不碍事。
甚至连院长实验室也没落下。
以至于有个传言,化院的神仙做实验都做残疾了,还身残志坚坚持到实验室。
版本不一,但都被导师们拿来pua自己的学生了。
“你看看人家学生…”
“你看看人家统计的导师,时薪制,一天发四五百。”
导师们静音了。
他们去支教的时间很早,所以差不多六周以后,乔柯手指的钢针就已经拆了,髌骨处膝关节支具也拆了,接下来就是四到六个月的恢复期。
快开学的时候,乔柯神神秘秘地拉住江亭晏,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江亭晏闭着眼,摸到了蛋糕盒子,他心想,好啊,乔柯,终于让我也逮到你记错生日了。
他一睁眼,看着眼光闪闪的乔柯,又看了看蛋糕壳子,带着一种莫名的胜利意味的笑把壳子打开。
“你…”
他的话一顿。
蛋糕上写着:送给我人生的第一篇SCI,尽管我只是学生二作,但我依然无比爱你。
江亭晏想起来,大一的时候,乔柯是三维建模大赛国二,国际创客一等奖,数模国赛最高奖。
担任的都是建模位,还是辅助编程位,参与论文撰写。
“…我想去学习了,你陪我一起。”
该死的,怎么能这么卷!现在压力给到他身上了!
以前江亭晏还算是努力,但有时候对某些课程会不耐烦。
别人说妈妈,人生是旷野的时候。
江亭晏一看课表:妈的,旷了!
先卷带动后卷,江同学痛改前非,连往日看不上的证券分析师的培训也要去参加。
忙到哪种程度。
有天他急着开车送林家荣上学,然后去学校找乔柯泡图书馆。
太急了,老爷子还没上车他就开走了。
大创答辩的那段日子,乔柯每天都能听到江亭晏自言自语:“我好。”
“我辛苦了。”
“请我吃雪糕。”
“我慢慢吃,不客气。”
“好,谢谢我。”
只有这样哄着自己才能好好完成任务。
孟蛟蛟说:“大抵是熬夜熬疯了,已不像活物了。”
其实参加校答辩前期,五个人都是已然微死的状态。
在拿到优秀后集体复活。
导师带着他们,打算把项目成果参加挑战杯,答辩是到X省的J大,坐落在这几朝古都,J大整个学校都有一种历史的气息。
傅盛精准评价:“破。”
吃了三天碳水后,团队工作以金奖收尾。
这是大三上最浓重的一笔。
stf的项目计划也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乔柯英语不太行,江亭晏一直陪着他,早期看《风吹树叶》《小猪佩奇》,中期《老友记》《生活大爆炸》,后期《新闻编辑室》《神探夏洛克》。
大三下的五月,乔柯提交了材料,通过了初步的筛选。
“睡吧。”他每天晚上挂断电话前都对江亭晏说。
却像大二下手指在医院骨折的那一夜一样。
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到凌晨三点。
化院只有一个名额。
强迫自己闭上眼,也只能硬熬到天明。
江亭晏连申请学校的压力都不用有,他只是想到乔柯可能会紧张失眠,就会跟着整夜整夜地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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