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乔柯的咳嗽声一下盖过了江亭晏的训斥,“拜早年呢,小同学?”
学校发的裤子薄,但好在周涛夏天的裤子全洗了,今天穿的秋天的,他妈怕他冷,把里面给他缝缝补补了许多布料,比别人的厚多了,虽然捂了一裤子汗,却阴差阳错保护了他的膝盖,皮都没擦破。
乔柯把他拉起来:“下次走路注意点。”
周涛这才看见校长在,吓得脖子都缩了缩,也不敢要巧克力了,只想溜走。
乔柯压着嘴角的笑意,把自己那块巧克力给了他:“告诉他们别再来拜早年了,江老师没东西给你们了。”
听到这消息,周涛一面觉得可惜,一面又庆幸自己好运,连连点头,没敢看校长一眼,脚底抹油一样溜走了。
校长才缓过劲:“这是城里的习俗吗?”
“他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乔柯给了校长一个安心的眼神。
虽然并不知道国外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也不知到乔柯在眼神和点头什么,校长还是对这个年年来这里的小乔同志充满了信任,满脑子只有“他说的好对,真的太靠谱了,虽然我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令人信服”。
校长精神恍惚地往办公室走去。
“还吃饭吗?”乔柯问。
江亭晏把包砸向他:“回宫!”
“好的,要起轿吗?”乔柯背上包,向他伸出胳膊。
江亭晏不高兴地哼哼了几下,望向云,又望向地板,好一会儿才磨蹭地往乔柯那靠。
“你好像是比之前重了一点点。”乔柯感受了一下怀里人的重量,没敢像称重一样掂一下。
江亭晏亲了一下乔柯的颈窝,明显察觉抱着他的胳膊力气有一瞬减小了。
“这是在外面,”乔柯低声说,“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呀。”
“干嘛,喜欢你又不丢人。”江亭晏说。
“我爱你的善良,爱你的坚韧,爱你一切美好而高尚的品德,我觉得爱你这件事就是很骄傲,很美好啊。”
乔柯没能把人抱稳,反倒是被双脚落地的人稳住了后退的身子。
江亭晏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呢?有我这样喜欢你的喜欢我吗?”
世界上有一种人格,被人称为讨好型人格。
在无数自以为高明的鉴定专家眼里,乔柯在爱情里就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俗称“舔狗”。
——我觉得他很孤独。
那是乔柯曾对江婉月关于他们爱情起源的解释。
其实他这一颗心向来如此,向来知道自己过得很难,但就是不想看到比自己更难的人,向来自己饱尝孤独,却见不得别人在孤独里死命挣扎。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定义和评价在不停轮转,曾经好的被打成坏的,曾经坏的被捧着好的,文学史上的大师会被拉来批评文字功夫,千年经典被质疑不符合时代价值观,整个是一出封建残余,就连《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会被喷男主愚蠢没脑子。
哈,人人不愿做保尔·柯察金,人人不承认世上有保尔·柯察金,但人人又都希望身边有保尔·柯察金。
江亭晏从小到大,最自信的就是挑,这门行业必修课他从不走眼。
是否像江亭晏这样喜欢他的喜欢江亭晏。
乔柯垂下眼,看着江亭晏在锁骨处露出的项链说:“有你才有这样的我。”
他的情绪拥挤,不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江亭晏:因为你爱我,所以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糟糕,原来我很好,原来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原来我可以接受,并欣赏和喜欢这个有诸多缺憾的自己。
世界上很多生物都有情感,但或许只有人类,爱这种情感复杂到了可以为之完成任何庄重而神圣的事,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那可是故事里上帝和天使才能做到的事。
“那是有多喜欢?”江亭晏不满足只听到这一句,尽管他知道这是含金量最重的一句话。
乔柯苦恼地想了想,只好说:“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
“嗯,”江亭晏满意了,“你这个年纪就是该想一个人想得睡不着嘛。”
他们是教的同样的两个班,刚好今晚都要守晚自习,乔柯在一楼,江亭晏在三楼。
因为今天太累,再加上没赶得上吃饭,乔柯和江亭晏说好不要等彼此,下了课回自己宿舍吃点零食赶快洗脸刷牙睡觉。
晚上十点半,江亭晏躺在床上刷和乔柯的聊天记录,他有这个定期复盘的习惯,时不时把苏良给他发的消息不耐烦地用手指从通知栏划走。
他盯着乔柯最后发的“拜拜”发呆了一会儿。
拜拜。
…这两个字,怎么越看越像四串烧烤。
他的目光犹豫不决地飘向角落里的卡式炉。
又看向一边的灭火器。
再看向卡式炉。
不同的是,这一次目光坚定了起来。
上次不幸后的气味还没散,江亭晏在屋子里放了香薰,苏良评价为以毒攻毒,最后还是老话说得好,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习惯了。
再说了,谁心里没个理想呢?
不想当大厨的金融人不是搞摄影的好皇帝。
为了这一伟大梦想,江亭晏果断下床去寻找自己打算一辈子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的乔柯。
教师宿舍是两栋,简单按男女分,乔柯住在江亭晏的上两层。
楼道里灯是声控的,江亭晏动作很轻,用手机打着灯光往楼上走。
空旷的楼道内有风呼呼地吹,夜里的温度不低,风吹在身上也不冷,除了轻微的脚步声,江亭晏还听到了夜鹰报警器似的“啾啾啾啾”,还有青蛙打鼓点一样的呱叫,蝉鸣只能说是夏夜自带的初始背景音,不用单独提及。
他把手机照着门牌号,找到了乔柯的宿舍,关了手机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夏天多蚊,乔柯早早把门关了,留着窗户通风,在与蚊子搏斗失败后果断在桌下点了蚊香,希望以以暴制暴的手段获得人蚊协议的胜利。
他自从戒掉通宵游戏以后基本是非必要不熬夜,把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这一目标前期的准备工作落到了实处。
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是一样的配置,不同的是学生宿舍放的四个上下床,是八人寝,教师宿舍只放了一个上下床,空余位置放了桌子,衣柜,厕所是没有的,甚至整个宿舍楼都没有,只能去宿舍楼旁边的教学楼上。
宿舍楼十点熄灯,乔柯是先跟着大部队去洗漱完才回来批改作业的,碰上不少学生,有的端着盆,有的就是一双凉拖鞋,用手捧着水龙头里的水冲脚,还有的用冷水洗头。
“白天厨房有热水的。”那学生他记得,挺踏实认真,叫孟春。
“老师,我暖水壶破了的。”孟春搓着头发回他。
“你明天来我宿舍拿个去吧,学校给我发了个新的。”乔柯说。
孟春用的是皂角洗头,他的黑发打湿贴在脑门上,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乔柯。
“那老师你呢?”
乔柯笑了一下:“嗯,我可以用我同事的。”
孟春没说话了,只是洗完头以后对乔柯说了两声谢谢,走回宿舍的路上还问了乔柯个上课没搞懂的问题。
现在乡镇也能收快递,乔柯在睡前网购了几套资料,体会到了那种齐锋帮助他时的感觉。
乔柯想好,明天带江亭晏去村尾小卖部,周五带他去最近的镇子,周六周天待定。
就这样想着计划着,梦成了另一个他思念对方的世界。
梦深时分。
一只手冷不丁用力抓紧乔柯的胳膊!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急剧跳动,呼吸加快,几乎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耳侧,一个声音阴恻恻的。
“不是说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第62章 青铜时代(二)
出了校门往村尾走,得跨过一条小河才能到河对岸的小卖部,从河这边看,那是一座很小的白色的房子,只一层,不知道店家平时该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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