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一个工人招呼着同事,收起施工工具,结算了工钱一哄而散。
刚出了事故,两边都围了不少人,江措蹲久了,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前黑了几秒,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
他用了那根新的滑索,平安地回到村子里,他外出学医的时候还遭到过达瓦的反对,认为他怎么样都应该传承藏医技术,怎么学了现代医学。
虽然不喜欢江措和拥珠待在一起,拥珠的阿爸阿妈找来,当地请来的藏医看了摇头不止,他们痛哭流涕地要江措救一救他,达瓦还是没说什么,让江措去了。
“难道我去了就能救他吗?”江措静静看着阿爸,“我救不了他。”
没有医疗器械,没有有效伤药,什么都没有,他赤手空拳,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怎么可能救得了一条将死的生命。
不过江措还是去了,去见他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快亲了!!快在一起了!!真的!!我保证!!
第38章 他是不一样的
江措没有给孟醒说得很详细,挑了一点重要的讲,当然没和孟醒说他背地里使的那些坏,比如故意带着拥珠去给他阿爸看之类,从而连真实想法都几乎隐藏了,所以这只是一个主角为拥珠的不幸的故事。
他认为没必要让孟醒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样暧昧多好,不需要那么多猜疑,等孟醒回去的时候,这也就只是一段令他产生些唏嘘的故事而已。
“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大概就剩下半口气了,撑了很多天,很不容易了。”江措说,“我去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不想见,但还是应该见一面。”
江措终于把那两颗橘子味的糖含化了,酸苦的糖水几乎黏住喉咙,然后被生涩地咽下去。
孟醒不知道能说什么,四下看看,揪了一朵随处可见的白色小花,然后又把糖罐子推给江措。
江措接了花,没碰糖罐子,说:“和你说个有意思的,拥珠阿爸阿妈不是让我救他吗,然后我没法子,拥珠刚走那会儿他们情绪很不稳定,问我为什么不救他,差点打我,但是过了一会儿冷静了,又和我说对不起。”
江措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不喜欢江措学医也不喜欢拥珠却让他去救人的达瓦,撕心裂肺给他跪下拜托他救命最后又迁怒怪罪他的拥珠的阿爸阿妈,还有拥珠那个弟弟,当时那么小一个,抱着他的大腿问他,为什么不救哥哥啊。
“你去看看吧,在外面学了那么多年,总不能一事无成。”
我不想去看他。
“阿措,我求你救救他,看在这孩子这么喜欢你的份上。藏医说没办法了……你是村子里第一个、唯一一个去外面好学校学医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没有办法。
“阿措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哥哥呀,你讨厌他吗?”我不讨厌他。
“为什么!你不是在外面学了那么先进的知识吗!为什么一点忙都不肯帮?你是故意的是吧!他那么喜欢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你该下畜生饿鬼道!”
我不是故意的。
“阿措,对不起……是我们太冲动了,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对不起……”
没有吧。江措听到这里的时候低头,很淡地弯了下嘴角,我是罪人,以后要下畜生恶鬼道的。
“我怎么救啊。”江措仰着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想清楚,露出确实的无知,“孟醒,我怎么救他啊。”
医者仁心,江措虽然自认为他不算好心的人,但是如果他能救拥珠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孟醒想了半天,最后面朝向江措,对他举了举手臂:“你现在需要拥抱吗?”
江措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靠过去,很轻地挨了他一下,就算抱完了。
天上的云层被风吹得越来越散、越来越薄。
“我做天葬师也是,因为学过人体解剖,我们学校还专门请天葬师来讲过这门课。没有比我更适合继承老一辈的技术,我学了一年,接手的第一个人就是拥珠。”
他没办法忘记当时的场面,拥珠的头夹在两腿之间,而他亲手剖开了他的后背,在耳垂上看到一个很小的浅红色的点,是江措当时用针给他扎的。
桑吉那时候和他还不熟,但吃掉拥珠腐烂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地积极,吃得整个脑袋都是红的。
他也留了拥珠的一块头骨,仪式过后递给拥珠的阿爸。
失去孩子的父亲接过那块骨头,眼泪从眼眶中夺出,江措没法说什么,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钱,说:“落泪对灵魂而言相当于下冰雹。”
拥珠的阿爸听到这话,马上揩干净了脸上的眼泪。
江措看着他,心里却羞赧得要命。
因为我在怨恨,我心也不诚。
那次他走的时候也下雨了,拥珠的阿爸阿妈来送他,因为在极端的情绪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江措说了重话,他们很不好意思,场面一度有点尴尬,江措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一派轻松地让他们早点回去,注意安全,然后看向那条河。
他朝那根安全检查通过的绳索走过去,熟练地在腰间系上腰带,滑过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直到双脚落地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痛苦。
他刚刚悬浮在空中,居然有那么剧烈的想法,是希望绳索再断一次的。
江措说,“过了几年,我阿妈也去世了,她那么善良一个人,死前还要我不要再记恨我阿爸。”
“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善良也没有她这样的吧。”江措嘲弄地说,孟醒原本安静地当一团只作聆听的空气,听到江措提到他母亲,一下子凝成了实体。
“阿姨怎么了?”
他突然出声江措才回神,意识到他这次自言自语是有听众的。
坏事,怎么越说越多。
江措从羊毛披毡上撑起来,半躺着注视着天空。
他一直没有移开过视线,但也是现在才注意到月亮星星带着银山都一齐露了出来。
“你看,我施的魔法。”
孟醒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向天空,灰黑的云层已经被风吹散到一边堆着了,月亮呈一撇弯钩挂在雪山的山巅,旁边的星星很亮眼,那牙月亮就显得出奇宁静,月晕晃到山尖,点亮山岩上永恒的积雪。
孟醒看向江措,还真以为是那什么咒语起了作用,“你们可以控制天气吗?还是控制云层?”
很轻易地转移了话题,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江措失笑,突然不是很后悔在孟醒面前露陷,心情也没那么差了。
让他知道一下也没怎么的。
“没有,咒语是我乱说的。”
孟醒一脸被骗了的怅然,江措就笑话他:“怎么了?当真了啊。”
孟醒不想和江措说当不当真了:“那你说了什么?”
江措笑了一声,从羊毛披毡上站起来,弯腰捞起那罐水果软糖,懒声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打开糖罐,上下晃了晃,从里面又找出两颗橘子味吃掉。
“最后两颗橘子味的,我帮你吃掉了,”他说,“走吧,回去了,好冷,有机会带你看日照金山。”
【他抱我了,然后我也抱他。
备份于2017.04.26】
【第一次知道秃鹫原来还会敲门。
备份于2017.04.27】
日照金山在短时间内没有看成,因为连续的阴天和降水。
他们没有急着返程,江措还要庙里帮师父做一些活,顺便帮拉姆打点一下家里的事情,孟醒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工作,全凭自觉,他就自己看一些案例,练习文书写作能力。
事务所五月份才恢复线下办公,再过不了多久,实习也要结束了。他不着急回去,江措问他要不要跟着去庙里,他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不去了,我看案例吧。”孟醒说。
“嗯,明天带你出去玩。”江措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孟醒被摸得身体心理上都舒服,就在江措的掌心里蹭了蹭。
江措先去了庙里,师父带着一群弟子正在后院讲佛,江措站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儿,要结束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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