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意识的逃避行为,白皎避开刚才那些令他想不清楚的问题,心里慢慢想着。
这片叶子已经枯萎至此,脆弱无比,连轻轻一碰就能让它化作齑粉,却能够顶着秋天不算太过温和的晚风,慢悠悠地从树梢来到他身上。
它是怎样顶住夜风摧残,来到他身边的呢?
白皎将剩下的叶片脉络捏在手心里,他的体温还算温和,他觉得他能用自己的体温再救一救仅剩的这一点残余。
他手心握起来后就慢慢地透出一点薄薄的湿意,干枯的脉络被重新浸润,慢慢有了一点韧性。
距离白初贺离开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能也只是一片叶子落下来的时间。
白皎按下指纹锁时模模糊糊地想,如果换作平常,他一定会在白初贺转身离开时开口叫住他。可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白初贺转身时保持着缄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觉得他应该叫住他的,可是潜意识作祟,又在告诉他,不要轻易开这个口。
直到推开家里的大门,踩在玄关上时,白皎也还是没能想明白。
推开门的一瞬间,家里明亮又温暖的浅米色灯光从门缝里溢出,将他包裹在光线下。熟悉又柔和的光逐渐让白皎慢慢回过神,吹散了刚才在门口时心里那些不同于往常的情绪,让白皎逐渐镇静下来,不再为那些想不明白的东西过多烦恼。
“回来啦。”宋姨出现在玄关尽头,冲他招手,“快换鞋进来吃饭。”
饭桌上坐着平常一样笑吟吟的宋琉与斯文温和的白远,白初贺坐在白皎旁边,和往常一样动着筷子。
这顿饭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可口的饭菜,柔和的灯光,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仍然对他温柔的家人。
白皎却觉得有种沉闷感。
他也和往常一样动着筷子夹菜,听着宋琉和白远和他们闲聊,聊到他和白初贺身上时,白初贺也会像平常那样虽然不算热情但及时给着回应。
白皎甚至还会偏头和白初贺说话,白初贺也并没有不理他。
“你们俩怎么又是一起回来的呀,难道小皎下午去学校了?”
白皎摇摇头,“我没去,出门散心的时候正好碰上初贺哥了,我们俩还看了夕阳呢,是吧初贺哥。”
白皎弯着眼睛,满脸开心笑意,转头去看白初贺。
白初贺点头,“对。”
“是吗。”宋琉和白远的眼神明显有点惊喜和安心,“挺好的,有哥哥看着你,我放心。”
白皎调皮地笑了笑,即便是低头夹菜的时候,笑意仍然挂在脸上。
可心里的那股沉闷感却始终挥之不去,白皎觉得自己一切都很正常,情绪也不像在浅滩的时候起伏不平,他能够很认真地听身边人说话,然后给出适当的回应,听见有意思的东西也觉得有趣,很自然地笑起来。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可在说说笑笑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套上了一个玻璃罩,他站在外面,看着那个玻璃罩里谈笑自如的自己。
宋琉和白远在给他们说公司里的一些小八卦,很有趣,但声音仿佛也被罩在了玻璃罩里一般,传到白皎耳朵里后仍然清楚,却好像不够真实,像被加工过一样。
白皎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听旁人说话,也确实听清了旁人在说什么。但那些字句被他听到了耳朵里,却没有进入到内心。
他那些笑容仿佛都是习惯性调整露出的,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精密的机器人,能够根据不同场合及时做出最恰当的反应,但那些反应都是编程设定好的,并不是他自然流露的。
他站在玻璃罩外,看着里面的自己,满心迷茫困惑。
他到底怎么了,这不是他平常的状态。
好难受,他不想一直停留在这种状态里,他想打破那层玻璃罩,他不想像现在这样,内心混沌地生活着。
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像隔着一层纱的声音里,忽然出现一道极其清晰的动静,透过那层玻璃罩,以最真实的模样被白皎的耳朵捕捉住。
是凳子腿轻轻摩擦过地板的声音。
白皎身旁的白初贺端着碗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不再多吃点吗,晚上别饿着。”宋琉关心地问了一句。
白初贺摇头,“没事,我吃饱了。”
“行。”白远道,“碗就放这儿就行,一会儿阿姨会收,你上去学习吧。”
“好。”白初贺把碗放下,和宋姨说了两句话,起身离开。
桌上除了白皎以外的另外三人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白初贺一向都是饭桌上最先吃完的人,倒不是因为白初贺吃得少,而是另外三个人都喜欢吃完饭坐着说说话。
白初贺已经离开餐厅,宋琉白远和宋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已经转过了头,继续闲聊着公司的事。
白皎的目光跟着白初贺,在白初贺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时,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凳子腿发出刺耳的拖地声,他开口叫了一声,“哥!”
说话声戛然而止,坐在桌上的另外三个长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白皎,宋琉有点懵,白远很疑惑,宋姨正在喝水,手端着杯子停留在半空中。
白初贺应声回头,目光不遮不掩地看向白皎。
白皎和白初贺对视着,心里有点乱乱的。
白初贺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点疑惑,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这个眼神很普通,没有什么不对,就是最平常的眼神。
可白皎在这个眼神里看不到之前在夕阳下对他微笑的白初贺,也看不到在庭院前目光深沉的白初贺,之前的白初贺仿佛只是白皎自己的一场错觉。
白初贺好像变回去了,并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疏,他看向白皎的眼神冷静又自然,还夹杂着一点关心,能看出白初贺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生硬。
可白皎还是觉得白初贺身上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宋琉白远和宋姨看不出来那种变化,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好像都观察不出来,只有白皎自己才能最清楚地感觉到。
可明明没有变,明明什么都没有变。
白皎心乱如麻,更加难受起来。
话到嘴边,面对桌前诧异的三人,白皎喉咙浮动了一下,“今天我没去上课,一会儿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布置的作业啊?”
坐在桌前的三位长辈眼睛里划过一丝了然,没有再关注两个小孩之间的对话,转过头继续闲聊去了。
“好。”白初贺点点头,语气并不僵硬,也没有任何疏远之意。
白皎站在原地,目视着白初贺的身影消失在目光所及的之处后,才重新坐下来继续吃饭。
饭菜很香,大脑给他传达着这样的信号,他听着长辈们的谈话,时不时像平常一样调皮地插个嘴。
吃完饭,白皎刚准备上楼,宋琉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小皎,你不是不爱吃辣的吗,今天水煮肉片倒是吃了不少。”
白皎低着头把碗摆好,“嗯,突然想试试嘛。”
他离开餐厅,上了二楼。
他和白初贺的卧室是二楼排最前面的两间房间,原本第一间是他的卧室,但他后来自作主张要和白初贺换房,所以现在住在第一间的其实是白初贺。
白皎一踏上二楼,就发现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掩着门,但没完全关上,一点灯光露了出来,在走廊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他低头走过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很好奇白初贺在做什么,却又犹豫不决该不该问出口。
胡思乱想的时候,白皎心里有一角在暗暗地想,真奇怪,他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犹豫。
他想起白初贺在大门前时一瞬间仿佛蜡烛熄灭的那个眼神,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尽量放轻脚步,安静地走过。
走出那间半掩的房门三四步后,白皎习惯性扭头看了下窗外,远处的那片海安静地流动。
咯吱一声,半掩的房门推开,那束打在走廊里的光带变大,里面出现了一个同样被拉的很长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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