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宏图退掉现在租的房子,到远离市一中的地方重新开始了生活。他还舍不得离开榕湖城,更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就找了个可以包夜的网吧暂时对付一晚。手机刷着刷着脑袋一歪人便睡着了,屏幕上还播着新闻。
“榕湖城好人好事栏目组今天想转播一位刘先生的寻人启事。”
“刘先生前段时间因母亲医药费没有着落而苦恼不已几欲轻生,幸而得到一位热心人士帮助渡过难关。现在我们把话筒交给刘先生。”
“钱大哥!您好,我是那晚的刘小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或听到这期节目。我们家现在有了慈善机构的帮助,妈妈的医药费已经得到了大大缓解,我也准备复学了。要是没有您那天的慷慨解囊和开导,我绝对支撑不到今天,或许您不愿出面见我,但我还是希望以这种方式感谢您。”
“请您描述一下那位‘钱大哥’的长相可以吗?”
“呃……抱歉,我不是很会形容人的长相。但是!我记得他的左边额侧有一个凹陷。”
“还有,这位大哥的全名叫做钱臣!”
作者有话说:
钱老大上号准备!
第63章
冬日的缇花街略显冷清,街坊们都待在温暖的家中躲避着瑟索寒风。唯有一个人站在接口那家闭店已久的包子铺前,路灯将他孤零零的身影拉得瘦长。
以前的冬天即便到了晚上,总是蒸腾着热汽儿的包子铺打了烊,楼上的那个小家里也会亮起灯光。倘若上去敲一敲门,那个圆眼睛的青年肯定会热络地招呼道:“哟!钱老大可算来了,外头挺冷的对吧?我温了热酒正等你呢!”
“钱老大。”
“钱老大?”
“您怎么在这儿干站着?车就停前面,您一个电话我就过来了。”司机也是瞧着街口的人影眼熟下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自家老大在那儿吹冷风。“没什么,刚才在暖气里待的太久,我自己也想清醒一下。”钱臣没有起伏地说。司机见钱臣这副样子便知道谈判没什么进展,他原先不理解自家老大为什么纡尊降贵挨家挨户地到缇花街这些钉子户家里跟他们谈条件,一个壮威造势的小弟也不带,仿佛他们皮子底下都不是黑帮而是什么苦口婆心的居委会拆迁办。
“老大,这些家伙实在说不动的话,不如还是……”“我知道这事不容易,我的形象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我还是希望能以最和平的手段处理缇花街的问题。”这段时间以来,钱臣基本上只做两件事,一件自然是调动手下所有力量去找茹宏图,另一件是寻求可以既符合公司利益又能让缇花街存续的两全办法,但无论哪一件都不容易。
车上开足的暖气让钱臣昏昏欲睡,本来就身心俱疲,茹宏图出走之后更让他即便在夜里也难有平静的安眠,只有在这些处理事情的零碎间隙中得到片刻喘息。
手机连续响了好几次,他才接起。“老大好!我是康延,那个……冒昧问您一句,您现在是在桦市吗?”宾武那件事之后,康延因为嘴巴严实人也算机灵,得到了钱臣的提拔,现在手下也管着好几个小头目。“嗯,不然呢?”钱臣眼睛都没睁地回答。
“老大,您听我说。我手下有个弟兄,家是榕湖城的。最近休假回去了,看到榕湖城有档节目是什么好人好事之类的,里面有人提到自己被一个叫‘钱臣’的人帮助过,想要感谢他。这个弟兄报告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不过是同名同姓的,可他转述了那人的形容,‘钱臣大哥左边额侧有一块凹陷’。”
“弟兄们为了找小茹哥,把他的样貌特征记得比自己亲妈都熟。再结合留下的名字是‘钱臣’,那铁定八九不离十了!”康延语气激动,钱臣也睡意全无。
“现在还有到榕湖城的航班吗?!”
“没有了老大,但我提前帮您查过,明天最早有一趟七点的。”
“就帮我订这趟,你再挑几个人跟我同机去。”
“明白。”
茹宏图还全然不知道小刘通过电视和广播寻找自己这个假钱臣的事。他找了个奶茶店打工,因为额侧凹陷这个相貌缺憾被安排去穿着成套的玩偶服在店外人流多的地方发传单招揽生意。茹宏图不在意,成日罩在巨大的熊熊玩偶头套下不用见人反而让他安心。
他很累,即便头套下的脸挤不出一点笑容,但面对路过孩子们的拍照要求仍可以做出热情配合的姿势。只是为了生存而驱动着做出这些动作,跟心情毫无关系。 通常下班换下玩偶服后,茹宏图总会在员工出入口的后门那儿抽会烟发发呆再走,配上一杯算作员工福利的奶茶,甜蜜的滋味才能稍稍缓解疲倦的内心。
但今天他没有脱玩偶服还想再身上再穿一会儿,大概是毛茸茸的熊玩偶造型也能令他从寒冷的冬日中感到些许温暖。
“茹宏图,你抽烟别把衣服烫到了,要不然得赔啊。”店长下班,看见他蹲在那儿抽烟忍不住说道。“您放心,肯定烧不着。”茹宏图勉强挤出个讨好的笑脸,店长一走他又低头抽烟。
直至几滴水珠落到他头上他才意识到下雨了。这么冷的天,还下雨。茹宏图心里暗骂了句倒霉,忙想躲进门里,却听身后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茹宏图以为是店长又回来了下意识回头:“啥事?”迎面却是眼前一黑,不仅头被罩住连四肢也立即被绳子捆了。
“谁、谁啊!你们要干嘛!”茹宏图拼命挣扎,奈何对面显然不止一个人,动作又快又麻利,一下把茹宏图这个成年男性抬起来。茹宏图在头罩里大喊大叫,试图引起路人注意,而这群人也不含糊,一句警察执法就把这场骚乱变得合理起来。
“我没犯罪,凭什么抓我!”茹宏图被弄上车还像条虫子似地扭动。有人拍了拍他说:“小茹哥,你为什么会走到那么难看的境地,自己清楚。”这声“小茹哥”顿时让茹宏图心里凉了半截,知道钱臣到底是来榕湖城抓他了。
其实钱臣一行人到了榕湖城后再找茹宏图的过程中也费了一番功夫,但只要知道茹宏图还在榕湖城目标便一下子明确很多。加之茹宏图来了榕湖城那么久时间以为钱臣早就放弃找他便也放松警惕,没用化名也没有多隐藏行踪,很快就被钱臣这些猎犬般的手下发现了踪迹。
钱臣看见罩着头的人被抬到他面前时,心脏跳得很快。多么想抱住他,又多么想朝他脸上来一拳。
茹宏图被压着跪在地上,陡然抽去的头罩让他的双目无法适应光亮,躬着脊背蜷缩在地。他不仅仅在逃避光,也在逃避心里的这个人,哪怕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钱臣。他离自己近在咫尺,茹宏图却一点不敢抬眼看。
“好久不见,茹宏图,”钱臣的声音比他记忆中的要喑哑,“在榕湖城待的还挺舒心吧。”巨大的震惊让茹宏图说不出话,钱臣的声音还算平静,但他却连暴露在钱臣的目光下都要浑身发抖。
“抬头看我。”眼前人身穿滑稽的玩偶服,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只能用额头顶着地,只能看见一脑袋蓬乱的黑发。钱臣蹲下来,一把揪住玩偶服后领把人薅起来:“当初离开的时候能那么冷静筹谋,怎么现在连看我一眼也不敢吗?!”
“呜……”茹宏图喉咙里发出短短一声呜咽,他的额头留下了顶地的红印子,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他蜷曲在地上是躲着钱臣在哭。被钱臣猝不及防地揪起来,什么表情都藏不住了。
“是我、是我错了……钱老大,饶过我、饶过我。”茹宏图很没出息地当着钱臣还有几个小弟的面涕泗横流。他哭得五官皱在一起,又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实在狼狈得像出逃的囚犯。
但钱臣从没有觉得谁的眼泪像茹宏图的眼泪这样,颗颗砸在他的心上。
“我饶你什么?”钱臣松开手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即便已经在这段时间把茹宏图的所思所想猜得差不多,但他还是想听茹宏图自己亲口说出来。茹宏图只匆匆看了钱臣一眼又不敢抬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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