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服。
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他像个沉在水底的人,看不清楚岸上发生了什么,只能模糊地捕捉着空气中漂浮的字眼。
“……了吗?”江宴濯问。
“什……什么?”他的声音又软又哑。
“换好气了吗?”
这次,他听清楚了。
简渺费劲地组织语言:“换好……”
复又吻住。
好烫,他的唇,他的呼吸,他靠过来时的体温……江宴濯的气息像过了一层濡湿的雾,细细密密,洇湿了简渺回忆里所有黑暗的缝隙。
像是和煦的日光终于落在腐烂的骨髓间。
然后沉伤开始愈合。
江宴濯又一次将他吻得呼吸不过来时,才垂着眼离开他的唇,转而落着吻在他的腮边,下颌,细颈……
简渺并没有表现任何排斥。
甚至是非常喜欢。
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向他表露在这方面上的喜欢。
江宴濯仿佛意外中了大奖的赌徒,几乎被眼前的人缠得没有任何理智,带上门就将简渺托抱起来,疾步走到卧室里,手脚并用地推开。
简渺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发出了低低淡淡的闷哼,像这个粗鲁的动作碰疼了他后背哪里。
江宴濯轻轻拉开他外套的拉链,指尖落到衣摆的最下方,然后像蛇一般挑开了他一层又一层衣服。
慢慢触到他绵白而柔软的皮肤,然后顺着脊柱慢慢偏上。
他嗓音沙哑地问:“哪里磕疼了吗?”
喝醉的学长含混地发出个音调,脑袋往深蓝色的被套里埋了些,微之又微地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说不清楚。
然后江宴濯就更过分了。
简渺半梦半醒,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触感像缓释理智的针剂,他感觉到冷,却又触碰到热。
很陌生的感觉在他的皮肤上游走,但却不是接触障碍或者渴肤症发作时的痛苦,而是很新颖的……让他直觉会上瘾的……某种极端感觉。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无法形容。
直到他感觉某个他自己都最陌生的地方忽然被刺激了一下,简渺失声叫了出来,这一瞬间恍惚地抓住了漂浮的意识。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铺被褥上,被熟悉的鸢尾香包裹。
而平日里那个最会撒娇,最喜欢用小狗一般的眼睛看他的小学弟,此刻就像一只大型宠物般半跪在床边……
虔诚而认真地……
突破了简渺所有想象力地……
做一件相当不堪入目的事情。
简渺在刹那像语言失灵,压抑又痛苦,却又本能的,很喜欢……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濒临最后的界限,最后只能崩溃地吐出一个嘶哑的音调:“不……”
然后意识彻底断线。
*
简渺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入夜。
他睁开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头顿顿的痛,像是好几把小锤子一起在砸他的头。
简渺胡乱地掀开被子下床,第一反应是身体……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入夜,并没有开灯,于是简渺浑浑噩噩地沿着墙边,走到隔壁的房间。
啪,开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他外套的半身人偶。
一阵入骨的冷意猛地蹿上后背,简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家。
但眼前这个房间里,放着的全是他的东西。
一墙壁他的照片,和他有关的各种小物件,甚至当初他和乔桥做的劣质手工饼干也被放到一个密封的透明玻璃箱里。
简渺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自己是惊悚还是茫然。
——难道他喝醉了,被尾随他的变态痴汉拎回家了?
本来惺忪的神经骤然紧绷,简渺瞬间警惕起来,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可借着“痴汉储物室”的灯光,他才发现眼前的客厅,布局,摆饰……都很眼熟。
这是江宴濯的家。
那是江宴濯的储物室。
脑子里齐齐敲痛的小锤子忽然变成了一把大锤子,狠狠地砸碎了简渺的困意还有酒后的混沌。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楼梯口最后看到的是江宴濯。
然后迷迷糊糊间接吻的人是江宴濯。
意外被弄醒时看到在床边的人也是江宴濯。
都是江宴濯,但不再是那个又乖又纯的小学弟。
简渺嘴唇微抿,再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关灯。
然后,简渺去到了对面的浴室,再开灯,他在镜子里看到了……相当凌乱的自己。
头发蓬乱,嘴唇红肿,颈侧一直延绵到胸口……简渺想到什么,抓起衣服的下摆往上,转身时看到了腰侧的痕迹。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不至于没有常识。
这些是什么,谁弄的,他都知道。
脑子太乱,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简渺已经重新坐回江宴濯的床上了。
他没有开灯,在漆黑的房间里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腿,视线不知道凝在哪一点,慢慢地放空着。
纷乱的思绪终于整理清楚,他昨天喝醉了,被江宴濯带回家,跟他终于越过了那条界线……发现了他的秘密。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样一连串如过山车般的事件叠加,或许会觉得难以理解和崩溃。
可此时此刻,简渺却轻笑出声。
……他想,终于知道江宴濯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
在这段关系里,简渺清楚自己是不自信的那一方。
他没有被爱的自信,没有爱人的自信,尤其是在江宴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恋人面前,他总觉的自己的付出是不对等的,所以他焦虑,惶恐,甚至是着急。
但现在……简渺却有些欣喜。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也是江宴濯隐藏至深的症结。
那个名为“付出”,并且一直沉稳倾向江宴濯的天平,在属于简渺的另一端,终于多出一份轻之又轻的重量。
他好像找到了更爱江宴濯的理由。
滴滴。
密码输入的声音传来,简渺第一反应是装睡,可他自问没有那么了不起的本事,便只好坐在床上。
随后,就听到了脚步声。
门开,灯亮,穿着厚重外套的江宴濯站在门前。
简渺眼睫轻轻垂,再重新上抬时,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慌乱。
“……小濯?”
江宴濯轻轻靠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下。
他走到床边,慢慢跪下,握住简渺放在被子上的手:“睡醒了?”
简渺装作刚刚睡醒,还是懵懂惺忪的样子点点头。
江宴濯仍像一只无害的大狗狗,慢慢地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边,低声问:“还记得自己本来在哪,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简渺张了张嘴,这下是真的有点讶然。
刚刚只顾着想那个房间,没想为什么是江宴濯带他回去。
他本来是从V杯的线下赛结束,跟TZ战队去庆功宴的。
“你……”简渺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很紧张,“你什么都知道?”
江宴濯浅茶色的眼瞳微微落下,侧过脸在他手腕上吻了吻,嗓音低哑:“你当主播的话,一直知道,但是渴肤症的事情……昨天晚上才知道。”
昨天晚上简渺意识迷蒙的时候,江宴濯问过他,为什么忽然想接吻。
简渺低低哑哑地,只说出了渴肤症这三个字。
一切谜题便迎刃而解。
江宴濯不仅是简渺接触障碍的药,也是他渴肤症的药。
简渺呆了呆,神游了片刻,问:“那你是……八块?”
江宴濯被他呆萌的样子可爱到了,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我是Deep。”
Deep。
那个简渺误会了成千上万次的ID,竟然就是江宴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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