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家里人看到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一定会护着你、给你出气的。”
小棠光神思微怔,抗拒地摇摇头。
少年低叹一声,解下自己破旧的围巾,又脱下不怎么温暖的外套,一并罩在他身上:“对不起啊弟弟,我妈妈也在等我照顾,可能没有其他能帮你的,只能送你去附近的派出所了,可以吗?”
对于那时的棠光来说,“派出所”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他笨拙地趴在少年的背脊上,踏上了一段陌生的旅程。
少年送他去了最近的派出所,离开时小棠光拽住了少年的衣角:“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少年笑意温和地摸摸他的发顶,宽慰他道:“会吧,如果你能变得每天都开心快乐,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也是那一天,家里的长辈知道了小棠光的处境,将他接离了父母身边。
后来的棠光一点点变成少年所期待的模样,他却再也没能见到那个少年。
棠光试图在一张张好看的容颜中寻找到当年的那份笑容,可惜无人是他,也无人似他。
直到,棠光再次遇见他。
阴冷的巷间,谢青随的身影逐渐与当年的少年交叠重合。
棠光苦笑着:“如果没有当年那个义无反顾拉我逃离的人,我大概真的会死在那个无人可知的深夜。可你知道吗?那天打我的,是我的亲生父亲,而这场家庭悲剧的伊始,是一杯迷情药。”
有时,命运就是喜好捉弄。
任棠光如何也想不到,他满腹希望的开始,竟也是一切苦难的源头。
真是可悲又可笑。
谢青随极轻地从空气中收回呼吸,轻微的颤抖隐匿在无尽的风声里。
他闭上眼,腕间一片冰凉。
锁住他的不仅仅是一副手铐,更是过往的不堪。
他沉重地向前迈近,每一步都像踏在泥潭里,走得无比艰难。
棠光毫无理智地上前,试图拉住他:“谢青随,你还没回答我!”
然而被无情地拦了下来。
他还没碰到谢青随,反剪手臂的压制逼迫他半跪在地上。
棠光挣扎着抬起头,复读机似的重复着自己的话:“谢青随,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膝盖与地面反复摩擦,痛觉的传输似是在此刻中断,他如同失去知觉,疯了似的讨要着答案。
跨进警车前,谢青随顿住了脚步。
被风浸透的声音冷冽传来:“棠光,就算他救过你,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配不上你的找寻,更不该留下任何痕迹。”
谢青随不敢回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和你相处的时光带给了我少有的轻松,还有……对不起。”
车门关合,阻断了一场跨越多年的追逐,只留下一份似是而非的道歉。
警察放开他,厉声警告道:“再追过来,我只能按照妨碍公务处理了。”
可棠光还没有得到答案。
他半跪着,身形不稳地向前打了个趔趄:“谢青随!你告诉我!”
季知新一个箭步跨到他身前,拦抱住他:“不要再问了,他不是!”
“是我,”他高声盖过棠光的哭嚎,“你就当是我可以吗?!”
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逐渐远去,棠光伏在季知新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我找不到他了,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残破的风声在崩落的墙角间轻啸,打破往日虚幻的旧梦。
他终究还是,等不到答案了。
·
良久,夏斯弋缓缓回归清醒。
意识像被晨雾轻拂的湖面,在充足的阳光下逐渐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他从病床上支起身子,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息侵入鼻腔。
一直守在旁边的钟至见人苏醒,一个跨步靠近夏斯弋,关切道:“醒了?头疼吗?眼花吗?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一连串的问候砸晕了夏斯弋,他呆愣地滞了足有半分钟,散乱的思维碎片才拼图般回笼脑中。
钟至伸出手,自然地搭上他的侧脸。
混乱带来的不安感还未完全褪去,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致使他有些慌乱。记忆应和似的在脑海中淘洗,谢青随的那句“钟至那么喜欢你”兀地浮现。
夏斯弋一惊,本能地向后退缩,脱离了钟至的触碰。
之前受药物的影响脑子不够清醒,这会儿回想起来,反应多少有些过激。
意识到不对后,夏斯弋轻咳两声,试图直接盖过刚才的尴尬:“那个,我睡多久了?”
钟至默契地没有追问:“一夜了,现在是上午近十点。”
居然过去这么久了。
夏斯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后知后觉地提出疑问:“我能问问你昨晚是怎么找过来的吗?”
钟至叹了口气:“应该是谢青随吧,他给我发的地址。”
其实他昨天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逼对方露馅。
可他没想到,这份破绽居然会落在夏斯弋那里。
继他拒绝了谢青随隐性求合的电话后,夏斯弋和谢青随双双失联。
钟至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四处找寻未果,接到了一个自陌生号码发来的定位地址。
那位置就在谢母所住的医院周围,也是夏斯弋去取体检报告的附近。
他来不及深思,匆忙赶往。
可夏斯弋的反应让他意识到,那份定位不是夏斯弋发的,而是谢青随。
不然,他昨晚定然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夏斯弋也随着他叹息一声:“原来是这样拖你下水的,这是嫌拉上我不够,还希望送他入狱的人里也包括你。”
片刻后,他又问:“谢青随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一会儿应该会有警察来找我们做笔录。”
钟至怕他劳心耗神,干脆一股脑倒出了他有可能关心的其他事:“他妈那边我也去问了,谢青随找的这个护工签了十年的合同,不缺人照顾。”
夏斯弋的脑子仍一刻不停地转着:“谢青随和我说,我爸去世两年左右捐赠就终止了。但我记得很清楚,当年的捐款至少可以再维持5-8年的运行。
公司破产不会影响到那份捐赠基金,只要找到原因,他母亲的医药费就有着落了,我也不算自不量力,我——”
钟至不悦地在夏斯弋面前打了个响指,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思索。
夏斯弋摇头:“我没事。”
“什么没事?”钟至反驳,“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现在、立刻躺下休息,等医生来。”
钟至伸手按动他身旁的呼叫铃,思绪飘回钟至口中的“上次经历”。
那一次,钟至也是迷迷糊糊地晕倒在了主楼14层,后来他在对方醒后去找,钟至的说辞是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那时候他没想太多,如今角色互换,夏斯弋成了受害者,脑子里的记忆虽混乱又模糊,但直至完全昏迷前的事情,他还勉强都有些印象。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出声问道:“钟至,你是不是,还记得14层发生的事?”
钟至从水壶里倒水的动作一滞,温暖的水汽萦绕,沾湿了他的指节。
他没说话,继续有条不紊地倒着水,直至水杯满起。
水面荡漾了几秒,很快归于平静。
钟至把水稳稳递到他面前,等他完全抓稳了杯子才继续说:“你是在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亲过你,是吗?”
【作者有话说】
41(脸颊爆红、目瞪口呆):他,他,他怎么这么回话!!!
TIP:明天我有个首页榜单,下一更的更新时间放到20号凌晨00:03啦~(几小时后)
第50章 不堪败露的爱意
夏斯弋的水杯抓不稳了。
杯里盛的明明是温水,此刻拿在他手里,却显得格外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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