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野坐在椅子上,与薛宝添隔着半个身位,他接过啤酒,看向山后逐渐隐匿的霞光。他不是话多的人,却与薛宝添总是有的聊,像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少之又少。
“今天去做了什么?”薛宝添按照计划徐徐而入。
涌出的啤酒沫子顺着酒瓶下滑,沾湿阎野的指尖,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手,垂着眸子说:“去见了一个客户。”
“客户?”
纸巾被扔进垃圾桶:“嗯,我今天新签了一单。”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解释,“这几天我与那些来镇里蹲点的人闲聊,听他们说赵小泉一直想拿下一单大客户,可人家对他和他手下的人不满意,便迟迟没有达成合作意向。”
薛宝添直起脊背:“你把赵小泉的单截了?”
“算不上截单,是他本来就拿不下来。”
“多大的单?”
阎野看向薛宝添,眼中有深不可测的算计:“比盛屿截我的大。”
“真的?”薛宝添从竹椅中骤然起身,欣喜道,“盛屿用不光彩的手段截了你的单,让你在公司声誉直降,你要是能带着更大的一单回归,谁更厉害?高低立现。这不是猛甩了盛屿一嘴巴吗?”
薛宝添又坐回竹椅,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神情阴险恶毒:“到时候可就精彩了,我倒要看看,当初把你踩在脚下的那些人,又要如何把你捧回云端?”他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想想就他妈过瘾。”
送出啤酒,与阎野碰了一下,薛宝添又问:“什么公司?今天谈得顺利吗?”
“华业科技,顺利。”
“华业科技?做手机那个?”
“嗯。”
醇厚的麦芽香在薛宝添的口中散开,看着逐渐沉入暮色的山峦,他缓缓笑言:“牛逼。”
气氛愉悦,薛宝添自觉时机成熟,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张纸:“阎野,我……”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阎野望着虚空,先他一步开口。
薛宝添啧了一声,拍了拍口袋:“你说。”
让他说,他反倒沉默了半晌儿,指尖捏着瓶口,缓缓地晃动瓶身,终于在夜色完全包围上来的时候,轻语:“从今天开始,我搬出去住。”
眉间骤然一紧,薛宝添问:“什么?”
“我搬出去住。”
“为什么?”
阎野仰头利落地干了瓶中的酒,再次看向薛宝添的时候,夜色滑进他的眼中,浓沉一片:“薛宝添,我有心上人了。”
装着几页薄薄纸张的口袋一下子变得很沉,压得薛宝添喘不过气来,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有心上人了。”阎野的口吻依旧平静无波,“薛爷曾经说过,我们之间不论谁有了喜欢的人,咱俩的关系就结束。”
薛宝添去翻烟,咬在嘴里,又去找火机,拇指按了两三下才引出火苗,送到近前,映亮了苍白的面色。
不断翕动的睫毛深垂,分辨不出神色,辛辣的烟雾在口腔中含了很久才仓促地吐出,老烟枪似乎呛得厉害,咳嗽了起来,眼角沁出了红痕,看起来有点狼狈。
手肘压在膝上,薛宝添好不容易收了咳嗽,推开送到手边的温水,他看着粗粝的水泥地面,声音里带着凛冽的笑意:“谁呀?这么倒霉,入了我们阎总的眼。”
水杯被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着阎野低沉的嗓音,滑入夜里:“华业科技的总经理,林知奕,我今天见到的甲方。”
“今天?”薛宝添骤然翻起眼皮。
“今天。”阎野垂眸看他,“一见钟情。”
远山近岭迷迷蒙蒙,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却还没升起来。
移开目光,薛宝添“草”了一声,烟抽多了,忽然觉得嘴里心里都是苦的,他摘了烟勾了一下唇角,似冷嗤又似玩笑:“月老的垃圾分类终于轮到阎总你了。”
站起身,他趴在阳台上,远处的山影像怪兽嶙峋的牙齿,一点一点将人吞噬殆尽。
白色的烟雾在暗影中格外显眼,唇边呼出的气息将它们吹得扭曲变形,薛宝添平静地问道:“怎么就一见钟情了呢?好在哪儿啊?”
阎野又开了一瓶酒,浅抿了一口:“清爽,知性,有涵养。”
薛宝添咬着烟,头都没回吊儿郎当地问道:“没了?”
阎野望着他快要融于山色的消瘦背影,缓缓而言:“不闹人。”
“草。”薛宝添笑了一下,“眼光挺好,祝福。”
阎野的脊背沉入椅子,望着只见轮廓的远山,轻缓的声音类似大提琴的低叹:“薛宝添,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
夜色中的背影一僵,僵了很久,又缓缓松懈下来,笑道:“曾经?那就是过去式了。”
阎野起身,靠在了薛宝添的旁边,与他一同望出去:“嗯,只是曾经。”
薛宝添看向身边的男人,玩笑一样的问道:“喜欢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阎野想要拨弄他被风吹散的发丝,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告诉你,你会给我什么回答?”他微微探身,“二百块,我喜欢你。”
起了夜风,不轻不重的在两人之间穿梭,却像竖起了一道牢固厚重的屏障。
“你会给我什么回答?”
薛宝添抬起眼睑,迎上阎野的目光,耳边都是那句“曾经”。
“小傻逼,老子直男。”他轻轻地说。
没有失望,没有遗憾,阎野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错开目光,直视前方,好似两个人聊得只是寻常的闲话。
小镇不热闹,入夜更冷清,沉默下来,便只剩风声。好一会儿,阎野才听到薛宝添问:“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他考虑了一会儿:“还行,挺好。”
“一次见我时呢?”薛宝添将烟雾吐得很远,面上有不走心的蒗荡样子,“有没有那种感觉?”
阎野似乎真的从心底笑了出来:“你那个时候鼻青脸肿的,我要是能一见钟情,那该多变态啊。”
“草,”薛宝添也笑,“确实挺变态的,但你也不用讲的这么直接吧?”
两个人笑着对视,彼此眼中都有对方的影子,直到笑容淡了,薛宝添抬手一把扼住阎野的脖子,身体贴上了温热的胸膛:“小傻逼,最后睡一觉,明天再搬走。”
阎野缓缓握住了他的腕子,眼中有隐晦不明的情绪:“薛宝添……”
薛宝添松开手,从竹椅后翻出一样东西,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指尖一勾,叮当作响。
他吻了上去:“张弛,再让薛爷睡一晚。”
第57章 脑容量
很热。
从理到外。
薛宝添后悔刚刚没有将竹窗留一道缝隙,山风吹不进来,带不走一滴热汗。
他此时正被琢热的温度禁堌着,頸后的疲革被人不算温柔地拉扯,柤糙的項圈紧紧地圧在侯结上,薛宝添须得用力向后倾仰,才能获得多一些的空气。
铃音空哑,又密又急,风过竹林的沙响也圧不住它的波频。偶尔谣荡的铃音断了,薛宝添便会更加紧张,手旨紧绞棉衾,等待着不知何时骤然而来的那一下又琛又很的蓄力挞筏。
有些屈辱,尤其是在知道喜欢的人另有所爱的时候。心里的那点苦涩便越积越多,直到逼近临届点,他费尽力气抬起一只撐在竹榻上的手,一把拉住玲当,扭头向后看去。
阎野的脸埋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神情,只有前伸的手臂看得清楚,柤壮结实,因为用了力,涇洛微微隆起,宽大的手掌绕着几圈铁练,统治者似的暴虐恣睢,又高高在上。
看到薛宝添回视的目光,他冷声问:“薛爷不高兴了?”手腕又绕了两圈,忽然将人拉起,面对面坐着抱进懷里,向下一圧,看到人蹙眉,才问,“为什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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