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是圣瑞内部在分析争吵,少部分医师坚持认为既然对部分患者有催化作用,就不能上市推广。
而部分生物博士则认为,这款药物已经足够完美,因为退回到大鼠实验上,这些天的实验数据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分成两组,一组继续做实验和细胞分析,另一组从现在出现问题的患者身上寻找原因。”组会上,路峥做出决定:“通知住院部,把这十五位病人单独分到一个楼层方便观察,另外安抚好家属,无论如何,我们的研发的最终目的都是提高患者的生存率。”
从公司回到家的路峥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喘口气,一路就差闯红灯的蒋宁赶到了,出于助理的职责,他应该先告知路峥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但从他对路峥的了解出发,如果他把丽龙发生的事情放到后面再提,兴许路峥会揍他。
出于对性命的重视,蒋宁第一时间告知了路峥丽龙的情况,并在路峥表情变化,眼看即将暴走的前一刻及时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和飞机,您随时可以出发。”
路峥扭头就往外走。
蒋宁脚步匆匆追上去,“但是后天有董事会,薄总希望您能出席——”
“不去。”路峥拉开车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更是风云涌动,恐怕蒋宁再拦他一下,路峥就维系不住这西装绅士的模样了,“在事情解决之前,我应该不会从丽龙回来,工作上的事情邮件联系我,记得在我落地前,把行李送到竼州。”
“是。”
目送路峥的车离开,蒋宁赶紧帮他收拾行李,把路峥必要的东西都归纳出来,再找人往竼州空运。
还要抽空发条消息告知薄董事长,她的儿子又跑回竼州去了。
在家的薄桉收到消息,瞥了眼唯唯诺诺削水果的路父,凉声道:“路峥又走了。”
“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竼州。”薄桉叹气,圣瑞最近有多忙,她清楚的很,路峥说走就走,这已经快要触及她的底线了,“公司、学校、这个家,我看他是都不准备要了。”
“亲爱的,这也是咱们儿子第一个对象,你多包容点。”
“我是在针对她吗?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不满?”薄桉对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并没有多少怨言,她只是对儿子甩手掌柜的不负责任不满,且对路峥现在这没出息的样子不满。
有本事,就该像自己一样,结婚和事业并举,当年不顾家里反对无论如何要跟路父结婚的薄桉一手接下了风雨飘摇的圣瑞医疗。
这一团烂摊子在三十多年前整个薄家没人愿意碰的,可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和实力咬牙接手,并在生路峥那年,顺利将公司做到了上市。
路峥要是有她一半魄力,薄桉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这股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劲,就不像是她薄桉的种,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切出小兔子形状苹果的路父恭恭敬敬给老婆大人递到嘴边,“吃苹果,消消气,咱儿子还小呢,长大就懂事了。”
薄董叹气,既然不是遗传她,那没有事业心这一点,一定是遗传路父的。
但只要路峥能尽快给她生个小孙子小孙女来玩玩,那一切都可以原谅。
有关路峥要带一个小野人进门这件事,薄桉和路父在那次家宴后,就知道他们的意见不会对心意已决的儿子产生半分触动。
薄桉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最终站在路峥身边的人可以不论家世,一定不能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和懒蛋,甚至可以笨,但要勤,要积极向上。
倘若只是一个花瓶,哪怕路峥坚决,宁可不要儿子,薄桉也不会点头叫这种人进门。
不过,路峥都已经打包票那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了,薄桉也是相信的。
坦白来讲,她甚至有点期待自己的儿媳妇,会是什么样子的了,毕竟儿子是老树开花。
老树开花,有生以来第一次谈恋爱的路峥一路上都在自责,自责他忙昏了头,自责他对苏和的忽视,或许他的确已经是个值得负分的情人了。
知晓希泽莎对苏和重要性,路峥简直无法估量这对苏和而言是多大的痛苦打击,更因为所有的内容都是旁人转述,一丝一毫丽龙主的现状都没有提及,路峥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
苏和肯定哭了,说不定眼睛都要哭瞎掉了。
路峥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在他十七岁时候去世,那时候路峥还在国外上高中,从得知消息到一路奔波回国的过程,和眼下很像,甚至心境也近乎一样。
他对自己前所未有的恼火。
*
丽龙主时隔三年,离开山林到镇子上,是为了火化希泽莎的遗体。
丽龙人没有停灵七日的说法,去世的人在和亲朋好友一一告别后的第二天,就要及时下葬到林子中,让自然温养她躯壳中剩下的灵魂。
不过现在土葬不成,火葬后的骨灰倒是可以悄悄埋一把到树下。
丽龙主有生以来第一次到火葬场,家属等后期不少人在排队,还有披麻戴孝的人家,而他这穿着丽龙装束,梳着条大辫子的模样,也难免被人多瞅两眼。
丽龙主对此毫无知觉般,坐的坦坦荡荡,腰背挺直,眼巴巴等着工作人员叫到他阿祖的名字,好上前领骨灰。
希泽莎的子女孙子们几乎都来了,但这活儿没人跟苏和抢,兴许希泽莎也愿意叫苏和送她最后一程。
方芸主动为苏和支起一柄漆黑的大伞,“抱好了,我们就带阿祖回家。”
“嗯,抱好了。”丽龙主以为骨灰会很沉,其实不然,分量相当单薄,封在一个带提手的布包里,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中透出来,甚至于有些烫,可丽龙主不肯撒手,甚至抱的更紧了点,“我们回去吧,我给阿祖找了一棵很好的树,是望天木。”
望天木在丽龙的俗称是登云树,因它高耸如云,仿佛是可以触碰到云朵的存在,可以俯瞰整个丽龙。
倘若人真的有灵魂,真的可以住进树里长存,苏和希望阿祖可以站的高高的,看得远远的。
将一小捧骨灰埋进树下,黄昏之时,丧礼的进程就已经到达了尾声,希泽莎的儿女们说晚上还要聚一聚,彼此多年没见,有不少话要讲,包括希泽莎留下为数不多的财产,也要好好分一分。
苏和婉拒了小女儿和方芸的好意,“我想歇一会,就不去了。”
送走希泽莎那一刻,苏和清晰意识到,他彻彻底底是孤零零的存在了,从前阿祖给了他一个家,可阿祖的家人,并不是他的家人。
在人群散去后,默默留在树前的丽龙主依靠着茂盛的望天木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红彤彤的日色被吞没,黑暗袭来,才倏忽掉下泪来。
丽龙人不会在丧礼上哭,习俗里讲,生者眼泪落到逝者身上,会耽误逝者下辈子轮回的路,所以丧礼上嚎啕,不是丽龙人的习惯,也不是逝者最亲近的人该做的事情。
丽龙主希望希泽莎下辈子能做个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生活的人,肩上不要再有这么多担子,所以他也绷了一整天的脸,直到一切结束,才敢稀里哗啦掉起眼泪。
这幅哭惨了的样子丽龙主也不想叫其他人看见,他不想被怜悯地打量,又或者关切地询问,那些眼神,那些话,并不叫他觉得安慰,反而一次次戳痛他血淋淋的伤口。
不如树林里静悄悄的,叫他待的舒服。
星星月亮纷纷爬上山头,静谧的树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丽龙主泪眼朦胧地抬头,杂乱的绿丛中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人神情焦急,关切的目光锁定了丽龙主,箭步冲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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