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他手上动作没停,点开收银台监控开始按照小票时间回放。
孟昨非却没有刑警队长那么轻松,陈复止会跟谁说话?
他一个旅客,在Y省人生地不熟,也不曾在这里交朋友,或者说,他连交流的欲望都没有,他会跟谁说话?还跟那个人离开了。
这不正常。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让孟昨非的心越发不安,脸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静静看着监控中的画面,等看到某个矮小邋遢的人影即将从监控中溜走后,孟昨非瞳孔猛地一缩,“等一下!”
画面中一闪而过的人影很快消失,刑警队长茫然抬眼望他,“孟法医?”
“往前回放。”
刑警队长不明所以,但看到孟昨非难看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
他连忙将监控时间往回拨,等看到监控捕捉的模糊人影后,他眉头一皱,按下暂停,将模糊的人影放大,调整,再放大,紧接着,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突然想通了什么,失控地狠狠锤了下桌子。
“队长!”被他派出去查街道监控的年轻警察也慌乱赶回来。
“队长,队长我发现了...”
“全友龙!”不等年轻警察说话,刑警队长一字一字,磨着牙吐出这三个字。
奇耻大辱!
作为山涧藏尸案的负责人之一,刑警队长宛若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山涧藏尸案还没水落石出,新的命案又发生了。
他还没来记得想这起泔水女尸案跟山涧藏尸案凶手有没有联系,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全友龙,他在干什么?对警方示威吗?
他在享受杀人的乐趣后,将尸体分块放在必然会被发现的闹市中,然后身为逃犯的他不像个臭虫找个污水沟里藏着,而是得意洋洋选择视野最佳的观光点,看着警察被他耍的团团转。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全友龙踪迹,又有新的受害人即将出现了。
孟法医的朋友,危在旦夕。
想到这,刑警队长目光复杂地看向显然跟他想法一样的孟法医,孟法医凭什么判断朋友失踪了,又怎么第一眼就认出伪装的全友龙,他一线刑警都没那么快反应。
但现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他快速吩咐下去,“女尸的事情让兄弟们放放,召集全部有空的兄弟,先沿街查看监控,全友龙对这家店监控摸得一清二楚,肯定不是临时来这的,都给我把附近摸清楚,再找交警兄弟仔细看监控,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刻意的车辆,全友龙把人掳走,无非就两种可能,第一带到自己附近的窝点,只要他在附近行动,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要么就是他有交通工具,可以把人运走。”
孟昨非面色煞白,在听到刑警队长急促的吩咐后,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刑警队长的处理没有问题。
但他有千言万语如哽在咽。
孟昨非同事看到他们两人的神色变化,立刻知道事情大条了。
孟昨非如天塌了般的神色,对他这个见惯了孟昨非波澜不惊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惊悚。
同事暗骂了一声艹,想着怎么开口安慰孟昨非。
却见孟昨非冰冷的眼珠子微微转动,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瞳闪过深深的愧疚和自责,那张俊脸灰白的不成样子,“他本来已经上车回九点了,是我让他过来的...”
同事哑口无言,陈复止真的是无妄之灾,他跟陈复止交情不深,虽然担心他,但现在更担心情绪接近失控的孟昨非,“这,这也怪不了你,谁能想到犯罪分子这么丧心病狂,敢在大庭广众,那么多警察在的地方掳人。”
“谁都会觉得,有警察在的地方很安全吧?”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孟昨非目光幽沉,如冰冷的潭水,他的脸色冷的吓人,但神色确实绝无仅有的坚定,“我会救他。”
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救他出来。
混沌,如置身于鸡子浑浊的液体。
陈复止眼前是无尽的白茫。
他是有意识的,只是时而耳边嗡嗡,又时而清明,大脑似乎失去了作用,时间失去了尺度。
等他迷蒙蒙睁开眼,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工作。
在剧烈的头痛袭来的一瞬,陈复止顿时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是一个正方形房间,空间狭小逼仄,长度不足四米,靠窗摆了一张老式木头床,鲜红色老旧床垫,上面并没有铺床单,只有一条布满污渍的薄毯随意丢在上面。
窗户是老式的向外推窗,波浪形铁条焊接,留出不足十厘米的间隙,陈复止依稀对这种窗户有印象,那是他幼儿园使用过的老窗户。
他现在所处的建筑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四边的大白墙早已脱落斑驳,整个房间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一件电器,就是头顶上不断摇晃的灯泡。
陈复止就被扔在离床一米远的墙角,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床上耷拉下来的一条人腿。
陈复止清明了一秒,下一瞬,一股强烈的恶心上涌。
这应该是化学用品留下的后遗症,陈复止死死咬着牙,以免呕吐出来。
要是真脏了这里的地面,绑架他来的杀人犯,可不会耐心给他处理污秽物。
“醒了?”床上慢悠悠传来声音。
全友龙并没有坐起身来,他悠闲侧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玻璃窗外的绿色,小腿儿悠哉悠哉晃荡。
“嗯。”陈复止手脚紧紧捆着,手脚腕因为气血不通酸痛不已,但他很冷静,没有因为被绑惊慌失措,也不会因为全友龙平静的态度,就看到一丝希望,摇尾乞怜。
“啧。”
陈复止听到了一声故作惊讶的声音,接近着,他看到那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坐起身,饶有兴趣看着他。
全友龙细细盯了陈复止几秒钟,眼睛格外亮,又带着不加掩饰的疯狂,“你就不害怕?”
“怕。”陈复止如实回答,谁都怕死,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比普通人更加害怕死亡,但他现在对生死的态度十分坦然。
但他还是怕,他对孟昨非参与的案件并不了解,但这几天也知道一些,那是一起针对女性的大案,死者人数众多。
而从,今天在命案现场遇到全友龙,他可以推断出,不出意外那位被弃尸在闹市的可怜女尸,恐怕也是出自全友龙的手笔。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他没有强大的忍耐力,到时候他会像只最没有尊严的畜生卑微求饶。
那样很不体面。
“我看你不怕。”全友龙盯了他几秒,自己下了结论。
或许是凶手都享受手下的羔羊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的样子,满足自己不足人道的扭曲心理。
陈复止摸不准全友龙的心态,也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纠缠。
“我以为我醒不过来。”在闭上眼时,陈复止真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但后面混沌迷蒙的感觉,让陈复止清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全友龙没想到自己绑来的小白脸这么镇定。
从他手下丧命的女人,无一例外在知道他的用意后都是痛哭流涕,不少女人在看到他拿刀来宰的时候吓得都尿了,那些所谓爱干净的女人,根本顾不得尿液,跪在上面不断恳求他的原谅。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冷静的男人。
“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我说了我害怕。”陈复止叹口气,湛黑的眼眸中满是淡然,“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说实话,我癌症晚期无可救药了,因此也不必害怕到骨子里。”
这个说法大出全友龙意外,他锐利冰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陈复止,对他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他不信在他手上的人不怕死的,但不得不说,这个小白脸反应足够稀奇。
“你刚才说我为什么没在你晕过去的时候杀了你。”全友龙一错不错盯着陈复止眼神,生怕从他脸上遗漏一丝表情,“说来稀奇,我本来是想带你回来趁着那帮子警察还在头大的时候,再给他们一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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