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复止一愣,顺着声音走出办公室,看到外面的接待大厅,是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和一个年轻男人闹事,几个警察奋力将两边的人拉开。
从旁边警察的表情,陈复止看出事情并不简单。
中年夫妻中的妻子伤心欲绝,腿软的站不住,还得依靠着丈夫扶着。
她的丈夫也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但总体比妻子状态要好一点。
而他们对面的年轻男人怒不可遏,用手指着那对夫妻破口大骂,神色也十分凶恶。
三个人一副仇人相见的模样。
“那男人是这对夫妻的女婿。”孟昨非不知道什么站到了陈复止身边,淡淡开口。
跟他一起出来的信阳已经下去一起劝人。
他嘴皮子利索,已经把骂人的年轻男人拉到一边,正心平气和说些什么。
年轻男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很快就向信阳反唇相讥。
信阳笑容微敛,可以看出年轻男人没说什么好话,但信阳脸色在一瞬间难看后,又恢复了笑脸,还给男人递了根烟。
陈复止观察着信阳和男人的微表情,发现信阳其实很老练,面对脾气不好,明显找事的人,三言两语化解了危机。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陈复止看的入神,这时候孟昨非缓缓开口。
陈复止大概能看出一些内情,但孟昨非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他扯了一下唇角,“到公安局来,肯定是有难以调节的纠纷。”
孟昨非看了陈复止一眼:“不是纠纷,是一场意外。”
“啊?”陈复止等着他说下去。
“两天前,我解剖了一具女尸,排除了他杀可能,应该是突然猝死。”孟昨非看了眼楼下情绪近乎奔溃的中年夫妻,“是他们的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落在谁身上,都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因为女婿出轨,女儿已经跟女婿在协商离婚的财产分割情况,他们夫妻怀疑女儿的死跟女婿有关。因为有足够的动机,我们就同意解剖了,但死者丈夫并不赞同,今天知道妻子被解剖,并且妻子娘家还怀疑妻子的死跟他有关,就过来闹了,要求警方给一个说法,也要求妻子娘家人为怀疑他杀妻道歉,他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
女儿已经去世,做错事情的女婿非但没有受到惩罚,还成功避免了婚姻期间的财产被分割。
被怀疑妻子死因不明,要求彻查妻子死亡真相的丈母娘一家道歉。
陈复止听了不由有些唏嘘。
但是,陈复止不自然别开脸,“孟法医,你这是在点我吗?”
专门跟他说这件事,等会儿是不是该说,人活着不容易,有些人想好好过生活,突然就猝死了,而他明明还有康复的希望,是不是也该积极治疗,活下去。
孟昨非闻言,忽地笑了一下,他本来就长的十分俊美,这一笑立刻将眼眉中的冷意笑散了,神色也生动起来,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温和看着陈复止眼睛,“我看你看的入神,才想着跟你介绍一下。不过你如果是对这些案情感兴趣,可以让信阳有空的时候跟你好好说说,他见过不少让人唏嘘的真实案件。”
“不过...”孟昨非眼角微微弯起,“你既然觉得我会劝你,那你应该也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处于对朋友的责任,我应该多劝劝你。”
陈复止好看的眼眸划过一丝无奈,他没有直面回答孟昨非的话,“孟法医,饭菜我已经送来了,我得走了。”
孟昨非点头,“本来信阳还想跟你说一下网上的最新动态,听他说好像那个石慕岩已经离开那家公司,季童也有很多工作解约了,好像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陈复止不想在听这些:“好的谢谢,等事情平息后,我会离开H市,我都可以挑选风景好的地方养老了。”
闻言,孟昨非眉头皱了一下。
陈复止看到他的神色,心中一咯噔,他的病,恐怕孟昨非都比他清楚,也许他想的未来美好生活,在孟昨非眼中并不是这样的。
他很感谢孟昨非的真诚帮助,但并不想在新朋友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
“复止,我知道,作为普通朋友,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要等着病轻者到了无可救药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孟昨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道光一闪而过,快的陈复止差点没看到孟昨非一瞬的不自然。
“你知道很多万念俱灰喝农药寻死的人吗?很多人进抢救室后,就后悔了,虽然身体后来身体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等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陈复止知道他要说什么,这种劝阻,让他有种觉得自己还是做事不过大脑的小孩。
实际上,他只是看开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但也不可否认,如果他未来好好跟这个世界相处后,会不会有很多舍不得。
但目前为止,对于离开,他依旧是坦然的。
“谢谢你,孟法医,我会去好好检查身体的,积极吃药,毕竟我也还想好好享受未来时光。”他不做最后的治疗,不代表彻底放任。
淋巴瘤也是癌症,后期都是痛苦的。
孟昨非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没有再劝,他希望陈复止可以积极配合治疗,但他没办法强迫一个眼中没有光的人,痛苦活下去。
孟昨非跟陈复止说了在见,告诉他晚上会把饭盒送过去。
陈复止笑了笑没说话,他很感谢孟昨非,也真心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等陈复止悄然从隔壁侧门离开,信阳已经带着那个年轻男人去做调解。
让警察出面和中年夫妻一起向年轻男人道歉,信阳嘴巴上虽然说的好听,但心里有底线,他可以想办法平息双方怒火,但道歉绝不可能。
信阳也没时间跟不是凶杀案的案件磨,把事情移到给别的警察后,信阳就骂骂咧咧来法医办公室找孟昨非。
一进来,信阳就爆了粗口,他打开送来的盒饭,一边吃一边说话,“傻逼呀!这男的太奇葩了,对了你打算怎么样?真随他怎么想怎么做?”
这个他自然是陈复止,信阳一开始跟陈复止接触,真没想到还能知道后面这么段狗血的往事,而且还不信知道了陈复止真实的身体情况。
在知道他得淋巴瘤晚期,并且被孟昨非科普后,信阳就觉得头大。
先不说他是人民警察,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得知跟自己有几面之缘的年轻人患上绝症,他也会唏嘘不已,也会想办法尽最大努力伸出援助之手。
但这个陈复止不仅有麻烦加身,还没有生存意志。
你说一个想活的人,他还能帮一下是举手之劳。
一个想死的人,他该怎么帮?把药硬塞进他嘴里吗?
不管怎么说,信阳是希望陈复止能好起来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且孟昨非也是这个想法,孟昨非这人外表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外冷内热,有一颗温柔火热的心,管的闲事也不少,他之前还捡过两只重伤的流浪狗,一只被他带给亲戚养了,另一只到现在还是支队最彪悍的编外犬。
孟昨非连狗都会负责管到底,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陈复止这种情况。
不确定陈复止是有心结,还是心理问题,该不该找心理医生强势介入,但他又怕自己过分帮助,会让陈复止收起柔软的腹部,对着他们露出尖锐的刺保护自己。
“我去咨询一下专业的心理学家。”孟昨非不确定地说。
信阳咽下一口米饭,他扫了一眼一脸为难的孟昨非,放下筷子,“非非,你有没有想过,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要是我们给他创造一个羁绊呢?创造一个让他只想要到闭上眼,就会舍不得,安不下心的人呢?”
孟昨非嫌弃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信阳叹口气:“也不知道,现在他生个孩子还来不来得及......”
话没说完,信阳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他们家一直高贵冷艳的法医,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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