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醒时口口声声都在说恨,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甚至想着走不了那就不走了,死在这里也一了百了。
他摔碎了杯子,捡了碎片想要故技重施,只是这次不如在美国那么顺理了,碎片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今今发现了。
那是他自回来起第一次看见今今发火。
不,不对,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今今发火。
今今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扣着他的下颌,目眦欲裂,眼底幽深的悲怆被点燃,迅速烧成燎原怒火。
“想死是吗!”
“就为了一个不要你的人寻死觅活,宁初,你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就长了这么大出息?”
“我告诉你,别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你欠我的东西我也要亲手讨回来!”
宁初被吓白了一张脸,在今今的怒意下偃旗息鼓。
他不敢了。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今今生气,怕今今跟着他一起死。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今今不一样,今今有圆满的家庭,有大好的未来,不应该把精力消耗在他身上。
他将所有的念头都放在怎么从里离开,可是今今软硬不吃,态度强硬得密不透风。
他不肯吃饭,今今就叫来医生给他输营养液,不肯吃药,今今就亲自喂给他,堵着他的嘴强迫他往下咽。
而他所有的怒骂,挣扎,甚至崩溃之下的暴力反抗,今今照单全收。
有时候看着今今,他会忘了还要离开,他病得太厉害了,脑袋有病,心里也有病,失去了正常独立思考的能力,看见今今了,会觉得那这里就应该是他要呆的地方。
可一旦清醒过来,想要离开的念头就会更加强烈。
陷在正负极的状态里左右矛盾,时常会想为什么人的大脑不能分裂成两半,或者直接把他从头到脚对半撕开。
这样,他就不用在跟现实,跟今今对抗到筋疲力尽之后,还要对抗身体里另一个自己。
时间一长,在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后,又开始抑制不住地生出绝望,绝望于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办法离开了。
直到半年后,那个阴云密布的下午。
他从沙发上醒来,像往常每一次一样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盯着窗外发呆。
落地窗在光线不足时倒映出客厅的景象,台阶,吊灯,茶几,沙发,沙发上的他……
沙发上,只有他?
他呼吸一顿,转动僵硬的脖子机械回头,原本应该守在他身边的人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男人清瘦的背影在厨房忙碌,声音很小,似是怕吵醒他。
现在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继续平静呼吸着,慢吞吞扭回脑袋,目光再次投向阳台的窗户,这一次,他的眼睛难得地有了焦距。
院里种了桂树,种了灌木。
跳下去时,枝桠划破了他的皮肤,刺痛的伤口多到麻痹了他的身体,也麻痹了他的思维。
呼啦啦的风声灌满耳际,他在想,终于逃出来了。
终于可以离开了。
*
*
病房里白茫茫一片,睁眼的一切和沉睡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清醒了,又像没有清醒。
他表情空白地躺在病床上,怔怔看着固定视野里的一切。
能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也能感觉到有人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只是很长时间,他如同一个身体苏醒的木偶,乖乖的,呆呆的,不会给出一点回应。
床边的人得不到回应,慢慢也不再开口了,只是安安静静守着他。
帮他擦脸,喂他喝水,吃饭,即便他睡着了,也会牢牢牵着他的手,传递给他干燥温暖的温度,用无声的方式告诉他,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时间难得静止,在这里的流逝安稳得不可思议。
两天的时间,病房进进出出的人很少,医生,护士,其他的什么人,但从始至终守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
他们把时间都留给他自己,放任他沉浸在过去和现在交织的缝隙,慢慢走,慢慢看。
看17岁前能发现世间一切美好的宁同学,看17岁后尝尽苦难受尽折磨的宁,看过去几个月因为失忆过得乱七八糟的小宁,再看现在被迫再次拥有所有记忆的宁初。
等着他真正想要醒了,再自己走出来。
两天后,入夜下了一场暴雨。
连串的雨滴砸得草木树叶噼里啪啦响,雾气在地上悄无声息笼了一层白。
深秋已至,初冬的前奏,夜更凉了。
手上裹着的温度消失,宁初听见脚步声走近窗,然后是推拉的声音,雨声小了,脚步声回到他身边,重新牵住他的手。
好暖和。
涣散思绪从雨声中温吞收回来。
他想起来,是今今的温度。
僵硬的身体需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回控制权。
他尝试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脸,视线落在低着头的人身上。
又认了他很久,才张开嘴,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两个音节:“今今。”
静谧的空间,男生虚弱飘浮的声音散成无数细小的碎屑,洋洋洒洒,充斥整个病房。
床边的人蓦地僵住了。
商场上游刃有余的临总,如今在他面前,竟连一个抬头的动作都显得机械,迟钝,又笨拙。
“小初……”
“给你写的情书,被我妈发现了。”
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宁初把它说完,就看见眼前的男人毫无预兆滚下泪来,大滴砸在他手臂上。
不烫,是凉的。
他愣了,偏了偏头,抬手想去帮今今擦掉,指尖刚碰到他的脸,手背被覆上的温热压住,掌心贴紧住脸颊。
“小初,我们结婚吧。”
就当我收到了你的情书,会在海洋馆答应你的告白。
我们在高考结束的盛夏开始恋爱,走过大学四年,养一只小猫,也许还会有一只小狗。
等到毕业一年,我二十三,你二十二,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挑个你喜欢的国家,再选个好日子的机票。
“我们结婚吧。”
周围什么都是白色,连灯光都是洁白一片,伴着雨声,会把这一刻的所见所闻都映衬得格外纯粹。
宁初看着临颂今红透的眼眶,那双眼睛里盛了太多东西,反而显得空旷落寞,又沉甸甸的,让看的人都觉得难以背负。
喉结微微滚动,他闭了闭眼,等待干涩褪去,重新睁开,指腹轻轻蹭了蹭:“今今,我想去看雪。”
“可以吗?”
第39章
去瑞士的机票是宁星洲订的。
临颂今过去几年活得固步自封, 去的地方不多,了解的东西更少。
宁星洲在听说宁初想看雪后,二话不说第一时间替他们包办全程。
“秋天的瑞士不一定全国都有雪, 带小初去阿尔卑斯山吧。”
“好好陪着他,让他玩得开心些。”
出发那天也是宁星洲亲自送了他们到机场。
即使临颂今已经安排好了司机, 即使他要找人送也就是一句吩咐的事, 他还是推了一场早会,亲自去送宁初。
“那边会冷,衣服带够了吗?”
“记得天气晴朗或者小雪再出门,下大雪就不要出门了。”
“瑞士人不一定会说英语,他们说德语,法语, 意大利语,罗曼什语, 翻译器里设置好这些语种就行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们那边的食物你刚去可能吃不习惯, 给你准备很多食物装在行李箱, 看你喜欢什么。”
……
机场大厅里, 宁星洲像是熬夜背了一打小卡,嘱咐了好多不带趔趄也不带重样, 每一点都说得仔仔细细,生怕宁初听不明白,生怕宁初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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