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泠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不是给你的。”
梨花就蹲在那儿,一双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一直看一直看。
大猫咪也想吃。
鹿泠最后还是喂了它一口,蛋糕胚上带着一点雪白的奶油,连带着手指都被梨花舔的一干二净。
“喜欢吃明天我给你买就是了。”鹿泠垂眼看着它,声音里带着点微弱的笑意,“……跟我抢什么食。”
梨花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巴,竖着一根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溜达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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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的事,班级里的同学对鹿泠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们原本都以为鹿泠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花瓶,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没想到其实是隐藏在他们班级里的学霸……花名册倒数第一的学霸。
鹿泠也没想到一次小月考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他本来不想惹人耳目。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数学课代表走到周陨课桌前,小声地说:“周陨同学,数学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周陨“嗯”了声,起身走出教室。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只是虚虚地掩着,老师们谈话的声音从缝隙里透了出来——
“老张,你们班这个鹿泠是怎么回事啊?”
周陨认出来,这是他们化学老师的声音。
听见鹿泠的名字,周陨脚步顿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没有进去,悄无声息地站在办公室门前听着。
“鹿泠啊。”班主任叹了口气,“不用管她了,她平日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就当班级里没有这个学生吧。”
化学老师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她做题正确率跟周陨都有的一比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空了一大片的题目——多好的苗子啊,怎么就能不管了?”
“我刚从鹿泠以前的学校了解到她的情况,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因为上小学的时候得过脑膜炎,现在还有很严重的后遗症,不能长时间连续用脑,别说考试了,连一节课都听不下来,”班主任也有些惋惜道:“本来挺聪明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化学老师惊讶地说:“还有这种病?怪不得她只做了几道大题……”
班主任又道:“她这种情况,以后连高考恐怕都参加不了,毕竟考场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而且这个病好像是没办法根治的……毕竟在脑袋上做手术风险实在太大了。”
周陨怔愣地听着他们班主任的话,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脑膜炎……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鹿泠的身上。
有个其他班级的女老师插了一句话:“可说呢,我亲戚家有一个小孩以前就是发高烧的时候得了脑炎,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现在还动不动的就头晕、犯呕——这个后遗症可比脑炎还厉害多了!”
“怪不得鹿泠看着就病病弱弱的,可能也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吧。”
周陨像一樽石像似的僵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直到有个准备去上课的老师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有人在门口站着,差点儿被他吓了一跳,“周陨?来找你老师啊?快进去吧。”
“哎周陨!”数学老师看到周陨,朝他招了招手,“你来了,过来过来。我想了想,你这个题提供的第二种解题思路……”
周陨的脸色难看的有些吓人,声音也极低,好像嗓子说不出话来似的:“抱歉老师,我有点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数学老师懵了一下:“……哎,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化学老师眼见着周陨走远,凑过去小声跟班主任说:“我听说你们班周陨和鹿泠好像……”
班主任无奈地一笑:“这种公子少爷的事哪儿轮得到我管,校长都不一定敢伸手。”
周陨的思绪几乎一片空白,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在不停地鸣响,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班主任的话像一根针一样绞在他的脑海里,尖锐地直往深处钻。
周陨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听错了,在没人的办公室里呆坐了半晌,才敢拿出手机,在网上搜“脑膜炎”这三个字。
浏览器上瞬间跳出来许多相关信息。
“……多发于儿童、老人、或免疫功能缺陷人群,一般由细菌、病毒感染引起……”
“发现感染脑炎要及时就医,大多患者可以痊愈,少数留下后遗症……”
看到“后遗症”三个字,周陨的太阳穴好像被突地扎了一下,他沉沉呼出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后遗症患者长时间过度用脑或者剧烈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引起不适,表现为冷汗、眩晕、呕吐,严重甚至导致休克……”
周陨想起那天鹿泠半夜惊醒,面色苍白如纸地坐在地板上,还吃了什么药。
那时候她就是浑身冷汗,瞳孔涣散地几乎不能聚焦,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不能有过于激烈的情绪……”
周陨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当时他让周叙帮忙问了医生,得到的回复是鹿泠“可能有创伤性应激障碍”。
应激障碍总会有治愈的那天,总归是“心病”。
可是脑膜炎后遗症……这是大脑曾经有过实质性损伤留下来的疾病,难以治愈,是如蛆附骨、纠缠一生的病痛。
从认识鹿泠到现在,所有的“不合理”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的性情冷淡,情绪似乎总是没有起伏。
她总是不听讲,总是自学,总是在自习课上睡觉、走神,画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大圈小圈。
她的卷子只能做完一小半——
因为她不得不这样。
走出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周陨几乎沉重地直不起腰来。
鹿泠她才刚刚成年。
……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会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以后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
鹿泠得病的时候,说不定还没有十岁……
回教室的一路上,周陨的步子都很缓慢,好像有什么压在他的身上一样。
陆属文看到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鹿泠本来在望着窗外,这时转过头看向周陨。
周陨怔怔地盯着她,眼里的色彩都黯淡了,好像碰到了什么万分难过的事,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鹿泠微蹙起眉,低声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周陨记得她刚转到学校的那天,见到她的第一面。
鹿泠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身体修长单薄、气质寡淡清冷,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堪称“惊鸿一瞥”。
后来在宴会上,鹿泠被秦家人算计,毫无防备地靠在他的怀里……那时候的鹿泠又脆弱地像个易碎的瓷器。
周陨一直觉得鹿泠像是一樽完美、小众的艺术品——尽管有人并不欣赏,但是在他的眼里是精致又华美的存在。
可原来她有这样多不为人知的伤痕,孤独、美丽、又破碎地完整着。
周陨看着鹿泠,眼眸里涌起浓重的情绪,许久才轻声地说:“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周陨想——
如果他们相遇在幼时,那他就带鹿泠走,此后一切都不会发生。
鹿泠会跟他一起开心、快乐地长大。
她一定没有病痛,从前平安喜乐,以后百岁无忧。
如果……
周陨又喃喃重复:“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第22章
鹿泠的瞳孔轻轻一缩。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周陨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一下,低声说:“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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