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属文:“………”
难得能从周陨那张嘴里听见一句人话,果然要跟鹿泠保持同一战线才能得到“来自校霸の夸夸”。
周陨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起码算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鹿泠在学校里就不会再被用那种异类的眼神注视了。
鹿泠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有些莫名地低下头去,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练习册。
中午两个人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周陨给她解释了一下那封辞职信的事。
鹿泠听完怔了一下,低声道:“她不怕开罪了鹿家。”
那个老师现在忽然改口,对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鹿家恐怕也会因此跟她翻脸。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未泯,用这种办法来弥补以前的错误。
“大概还是觉得良心不安吧。”周陨说:“你也不用再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了。”
但事实上鹿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那些外人的评价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只是周陨大概会在意……鹿泠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低头用筷子夹了一口米饭。
中午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不够来回走一趟的,很多走读生都直接在教室里面午睡。
吃完午饭之后两个人就回教室了,鹿泠趴到桌子上,脑袋垫着手臂,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谁在教室里吃了东西,散味道把窗户打开了,外面的冷气从窗户缝里刮了进来,直往人身上吹。
周陨皱了一下眉,把放在书箱上的羽绒外套拿了起来,展开披到了鹿泠的肩上。
衣服上带着一股属于少年的清爽味道,鹅绒的触感也很柔软,鹿泠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他并没有起身,脸颊仍然靠在臂弯里,自下而上地望,画面无端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周陨轻声说:“你上午的时候还咳嗽,午睡不要着凉。”
鹿泠把衣服往上拉了一点,同样轻声地说:“谢谢。”
午睡时候的教室是很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周陨睡不着……他还是有些在意鹿泠昨天晚上忽然惊醒时候的反应,他感觉鹿泠似乎真的得了什么病,但是又不想主动去问鹿泠,就让他哥帮忙去问问他的那些医生朋友。
周叙回复说下午替他问问,有消息就告诉他。
到了晚上,鹿泠看起来就好多了——大概不用周陨再去家里陪他睡一晚。
放学后校门口,路灯下面有很多过来接孩子的爸爸妈妈,看起来还很热闹。周陨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猫粮,递到鹿泠的面前:“我给梨花买了点零食,你带回去给它吃。”
鹿泠接过来,抱在怀里。
鹿泠打的车快要到了,很快就会回家,周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昨天晚上那样……”
“会经常发生吗?”
周叙晚自习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医生说像鹿泠昨天那种情况,可能是创伤应激障碍,是心理上的原因,但也有可能更严重一些。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妈妈了,昨天可能是睹物思人,一时反应过激。”鹿泠顿了顿,低声说,“我不能有太激烈的情绪波动。”
周陨愣了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的心脏不好吗?
……那个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
但是鹿泠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他的出租车到了,司机给鹿泠打电话让他到外面马路上快点上车。
鹿泠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跟周陨说:“再见。”
周陨看着她,“……明天见。”
昏黄路灯下,鹿泠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周陨缓缓舒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学校。
.
鹿泠开门走进客厅,打开家里的灯,把周陨买的猫粮放到桌子上。
本来一向很积极的梨花今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绕着鹿泠打转,不知道去哪儿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鹿泠觉得有些奇怪,在客厅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又拿着猫粮走去了卧室。
梨花卷着尾巴盘在床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
鹿泠的瞳孔骤然一收,大步走到床边,伸出手却没敢触摸,直到有些微微颤抖了,才犹疑地放到了梨花的背上——
体温仍然是温热、柔软的。
梨花被他摸醒了,耳朵抖了抖,迷迷糊糊地“嗷”了声。
鹿泠猛地闭了闭眼睛,一口气松下来,将它抱在怀里,手臂无端有些颤抖起来。
梨花最近几年其实已经不太喜欢动弹了,鹿泠没回家的时候,它就自己趴在窝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半天也不挪一步。
它是鹿泠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养的,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是大龄老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老的连路都走不动。
鹿泠用力抱紧了它。
梨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鹿泠这样的亲近也是罕有的,它一脸幸福地跟美女贴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鹿泠的脸颊,心情顿时美的冒泡。
半晌鹿泠轻轻放开它,把周陨买的猫粮打开,手指捏了一粒,放到梨花的嘴边。
梨花的胡须动了动,感觉这次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抬起大脸,疑惑地冲鹿泠“喵”了一声。
鹿泠摸摸它的脊背,轻声解释道:“是周陨哥哥买给你的。”
梨花把猫粮舔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完了。鹿泠就这样一粒一粒地喂它,直到梨花吃饱不张口了,才去忙自己的事。
梨花不知道今天白天自己在家里疯什么了,晚上一直困的打盹,鹿泠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它老人家又在枕头旁边呼呼大睡了。
鹿泠关了灯,在它的身边躺下。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脑海里恍惚浮起一些过往的片段。
鹿泠年少时没有什么浓墨重彩的记忆,寥寥几件,却也大都不堪回忆。
……是很多年之前了。
那天他穿着初中校服从学校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惊愕地看到母亲生前养的那只小猫被扔在鹿家门外花坛里。
毛发上沾了许多血,浑身都是伤,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地趴在泥土上。
鹿泠的脚步骤然就僵住了。
鹿泠跑到花坛里,就在它的身边,甚至不敢把它抱起来,声音颤抖着问:“……你怎么了,怎么、怎么回事……”
管家听见动静从大门走了出来,无奈地跟鹿泠解释说:“它咬了二小姐的手,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气……您快把它抱走吧。”
鹿泠扭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我早上上学的时候把它放到笼子里了。”
管家沉默片刻,好像也觉得有点难以开口:“是二小姐想跟它玩,所以就放出来了。”
——可就算是人主动招惹猫的,畜生微不足道的命怎么比得过人身上的一道伤口呢?
鹿泠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大猫侧趴在地上,眼周一圈的泪,连抬起头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管家看到鹿泠校服之下的单薄脊背、甚至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颤。
忽然,大猫身边的泥土落下一个小水圈,然后又是一个。
鹿泠那双很久没有流过眼泪的眼睛这时染着胭脂似的红意,睫毛上不停地滚下泪珠,哭的无声无息。
管家站在他身后有些心疼地说:“大小姐,您如果喜欢就再养一只,小心看护就是了。”
鹿泠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说什么。
那天晚上鹿泠一言不发抱着他的猫离开,后来再也没有在这个家里住过一晚。
宠物医院24小时营业,地板被灯光照映的雪白大亮。
“都是皮外伤,伤口都处理过了,止血及时,不会危及性命,”医生摘了染血的手套,转身对身旁的人道,“就是右腿的伤有些麻烦……骨头断了,要在医院里治疗一段时间,就算以后能恢复,也会影响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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