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柏七天里总有四五天宿在这儿,而孟兰驰是干脆天天住在这儿。一开始蒋正柏还没发现,以为只是想见面了兰驰才过来,没想到有一天早上他过来拿文件,兰驰穿着睡袍从卧室里出来,嘴里还叼着牙刷,含糊着满嘴的泡沫,愣愣地看着他。蒋正柏就知道他是住在这儿了,也不跟他说,只是天天等着他。
蒋正柏又心疼又光火,直剌剌说要结婚的是他,把自己当情人幽会的又是他!一个人住着寂寞,把他叫来不就是了?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后来想想也不生气了,孟兰驰总这样,感情表达上雷声大雨点小,瞻前顾后又游移不定,想要捆住人家又怕给对方徒增负担,他能那么坚定地喜欢自己十多年,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孟兰驰其实看到蒋正柏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书和光盘,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有点甜蜜地试探,“怎么把书也拿来了。”
蒋正柏语气如常,好像早已做下决定,宣布事情像谈论天气,“不走了呗。以后晚上做完了还能看会儿书。”
孟兰驰随手翻了翻餐桌上那叠书,一本《了凡四训》,一本《楞严变》。人家抽事后烟,蒋正柏倒好,读佛问道,好像跟孟兰驰干那种事情坏了自己修行似的。
孟兰驰狐疑,做完了还能看书?鸡都快叫了,蒋正柏还挑灯夜读?
第三十七章
说走就走,吃完饭,把碗搁洗碗机里,两个人就去压马路。清江大学老校区靠山有湖,夜晚时分,风有阵阵凉意,带着不知名白花的香气。
孟兰驰疑心这是白姜花,就是蒋正柏在郁园天台上养的那种花,但也有可能是错觉,毕竟他现在在热恋期,看到什么,闻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地和蒋正柏联系在一起。
老校区毗邻旧城区,生活节奏很慢,路边随处可见遛弯的老人孩子,还有一些温情烂漫的男女。在路灯下,孟兰驰走着走着,就去看蒋正柏的影子,不由自主地调整自己的步伐,或快或慢,总想和他一致,营造一种心有灵犀的氛围。
蒋正柏自然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笑笑,摇着路边发传单的人赠送的劣质塑料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孟兰驰送送凉风。
“今天倒不那么热。”孟兰驰小声说。
“是不太热,真热了,我们还出门?”走到阴影里,蒋正柏自然而然地牵住孟兰驰垂在身侧的微微发烫的手。
窸窸窣窣聊了一会儿,两个人走得更近了,暖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简直像贴在一起,影子叠着影子,像成了一个人。
走过买青草糊的小摊,孟兰驰停下,贪凉:“我想喝这个,你给我买一杯吧。”
话音未落,旁边一奶胖惊人的漂亮宝宝揪着他爸爸的衣角,像荡秋千似的,圆屁股扭来扭去撒娇,“爸爸,我要喝这个!给我买一杯吧!”
“......”孟兰驰有点难为情,拍拍蒋正柏胳膊,“你把我手机给我,我自己买。”
蒋正柏笑,自顾自扫码买了一杯,搅碎了递给孟兰驰,明知故问:“怎么了又?”
孟兰驰端着那杯青草糊,故意蹲在路边,对着那个胖小孩儿,稀里哗啦地喝,把小孩儿馋得嗷嗷叫:“爸爸爸爸!”
蒋正柏嫌丢人,赶紧拎着他后脖颈快步走开。
孟兰驰笑嘻嘻的,被揪着后衣领,也觉得蒋正柏是在和自己玩儿一些亲密游戏,过了座窄窄的石桥,孟兰驰又反客为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晃晃荡荡的,没个正形。
走到灯光渐亮处,孟兰驰看到眼前走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肤色微深,留着半长头发,浓密的头发微微打着卷,五官轮廓都极为立体而硬朗,短袖和工装裤下隐隐可见健壮的肌肉,从夜色中出来的时候,像一头踱步而出的漂亮雄狮。
孟兰驰多看了两眼,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男人也愣住了,手里举着附近酒馆买来的酒,对着蒋正柏说:“哟,这么晚了,在这儿干什么呢?”
看着两人开始对话,又仿佛相似的身形和五官,孟兰驰一瞬间福至心灵——是蒋正柏的爸爸!心跳空了一拍,像陡然失重,他还记得要赶紧把手撒开,却又被蒋正柏不容分说地握回去,蒋正柏倒很淡定:“压马路呢。”
蒋旭微微笑,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和蒋正柏如出一辙的劲儿,果然是父子,“牵手逛马路呢?”
蒋旭显得十分淡定,简直淡定过了头,不闻不问的,难道是在试探,随时冲上来揍这俩搞基的不肖孩子一顿?孟兰驰心如擂鼓,被蒋正柏牵着的手心微微出汗,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他从头到脚都有一种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的痛楚,但毕竟不是小孩子,他只能彬彬有礼地主动对视。
蒋正柏也笑,两父子的笑像打擂台,“爸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买酒?妈妈不知道?”
同样是做贼,心里都有鬼,但是两个人表现得比谁都磊落。
蒋旭摊手:“行了,找个地方坐坐吧。”他笑眯眯看着孟兰驰:“男朋友也一起。”
回到蒋旭买酒的那家酒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叫了一些小菜。孟兰驰不知道这算什么架势,是要聊一聊?
蒋旭突然对上兰驰的眼睛:“孟家的小孩儿,你喝点什么?”
孟兰驰心里一个咯噔,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他和蒋正柏什么时候漏的馅儿?
蒋旭比之蒋正柏,更是天生一张笑脸,因为年龄和阅历,比蒋正柏更加游刃有余,看着孟兰驰,既不吃惊,也谈不上愤怒。
蒋旭想起前两天他回国时来给自己接风洗尘的儿子。蒋正柏把行李箱扛进后备箱,走回驾驶室,关上门,对着副驾的父亲,第一句话就是:“爸,我谈恋爱了。”
蒋旭正拧着矿泉水瓶盖,因为渴,喝得有点急,嘴唇和下巴都溅上了一些水液,他闻言,转过头问:“那就谈好了,干嘛特地跟我说?”
他知道自己儿子讨女人喜欢,小学就有女孩儿堵在家门口,初中时书包里就全是一些不知何时塞进来的信和卡片,到了大学,紫霞的女学生常常借故挤在家里聊天。
蒋正柏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他自诩是开明家长,并不干涉孩子恋情。
想到这儿,蒋旭回过味来了,深深地看着他:“你需要我的支持?”
蒋正柏淡定:“对。”
蒋旭笑了,多少年没有被这样依赖过,端起父亲的架子问:“什么样的女孩儿?条件太差还是太好?......你不会是第三者吧?”
开上跨海大桥,蒋正柏说话了:“男孩儿......也不是,是男人。”
这柜门开得猝不及防,开柜门的淡定自若,那蒋旭也不好意思显得大惊小怪,车里陷入沉默。
蒋旭脑海中乱作一团,有些问题咽了又咽,还是忍不住:“谈多久了?”
蒋正柏说:“没多久。”又看了父亲一眼,“不可能分手。”
蒋旭疲惫地垂着眼:“诶,我可没逼你分手。”
见爸爸不说话,蒋正柏又说:“幸好咱们家还有小榆,我是不可能有小孩儿了,让小榆以后多生两个,还能圆你做爷爷的梦。”
蒋旭无语:“......我还得谢谢你的为我着想。”
再多的话没有了,蒋旭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随和,可是心理防线筑得比谁都高,从小不知从哪儿拾起来的责任,尽忠职守地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还是个半大男孩儿的时候,就想像个男人一样思考处事,风度,体贴,器量,他一样都不缺。
蒋旭笑:“我还以为我继续当甩手掌柜,没两年你自己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蒋正柏也笑,深黑眼珠闪着光:“算了吧,我从没想过那种生活。”
“那一位,魅力非凡啊,能在那么多喜欢你的人里杀出重围。”蒋旭试探着,也不好直接问是谁。
蒋正柏关掉突然吵闹的车载音乐,停在骤然亮起的红灯前,“确实。”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有了点专属于热恋期男人的颇有深意的笑。
回到酒桌上,蒋旭看着孟兰驰,曾经一切怪异的感觉都在对号入座中烟消云散了,为了这个漂亮的男人,蒋正柏确实像是能干出很多莽撞傻事的。喜欢上继母亲儿子,这难道还不够疯癫?蒋正柏不可能不清楚个中代价,那是个黑色漩涡,他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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