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蛰这一次出差格外久,温时也一直没再吃过,罗姨可能想要提醒自己。
至于如何解释,温时没想到什么理由,他的想象力过分贫瘠,而且也需要和医生的话保持一致。
还是要把今天先敷衍过去。
温时伸出手,把已经放好数量的药片拿出来,准备用水吞服。
罗姨却阻止他:“有些药很伤胃,还是要等用完饭再吃。”
又问:“您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厨房什么都能做。”
温时怔了怔:“现在这些就可以。”
也许是看出了温时的不自在,罗姨说了几句别的,没有继续留下来。
温时的依旧食欲不振,他吃了一块面包,半碗沙拉,就吃不下去了。
餐车第二层的药片,温时大多都不认识,只有避孕药他记得很清楚。但这一次却没有,就像抽屉里消失的避孕药,罗姨也自然地忽略了这件事。
大概是陆惊蛰和她解释过了。
温时难得有些好奇,陆惊蛰到底是怎么解释的,晚上是不是要问问看,对好口供。
还是不要问了。温时又想。
今天的无数次,温时想到陆惊蛰,他可以忽略别人对自己的坏,但很难面对善意。
他想要报答,拥有的却太少,也太不值一提。
而陆惊蛰则在时隔多日出差后回到西河,助理在去公寓拿东西时收到物业工作人员的提醒。
不久之前,有一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在陆惊蛰的公寓门前停留了很久。
陆惊蛰把这件事交给助理处理,傍晚时却收到一段录像,以及秦设的留言。
陌生人是在陆惊蛰公寓里过夜的那个。
陆惊蛰一怔,点开文件,第一个镜头是一闪而过的人影。
是一个即使在分辨率不高的监视器镜头里出现一秒钟,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也能看得出非常漂亮的Omega。
陆惊蛰慢半拍地意识到那是温时。
他想起周荣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周荣性格不太靠谱,受陆老太太之托处理完温时的事后从外地回来,轻慢地对陆惊蛰说:“老板,运气不错,那个Omega长得真好看。”
陆惊蛰没有回他的话,将温时的资料翻了一边,第一页的右上方贴有温时的证件照,他瞥了一眼,没留什么印象,即使日后那个Omeg站在他的面前,也不会认出来。
而现在仅仅是一秒钟的一闪而过,陆惊蛰却能将温时白的皮肤,嘴唇的形状都记得很清楚。
他的手曾在无意间碰到过那里,柔软的近乎易碎的触感。
除了开始的一瞬间,监视器没再拍到温时的正脸。
他敲了一会的门,似乎意识到里面没有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主人回来。
录像的时间持续了三小时,温时从晚上的十点等到凌晨一点。
司机之前收到消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惊蛰下班后都要回老宅。但在启动发动机时,陆惊蛰说要先去公寓一趟。
公寓离得很近,陆惊蛰没有等很久就到了楼下,他推开门,按亮灯,客厅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钥匙,便签,手机,全都留在原处,只有几张纸钞消失了。
也许应该庆幸,温时好歹还知道拿钱。
第22章
在一个半小时的归程里,其中的一个小时被陆惊蛰用于处理公务,另半个小时,他有少许走神,大多是在想温时。
温时的存在被瞒的很好,连陆惊蛰工作上最得力的助理都不知道。
即使陆老太太年纪大了,很相信所谓的亲情,经常行善积德,也没有将陆惊蛰的病情全盘托出,告诉那些的亲人。
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陆惊蛰是近乎完美的掌舵人,唯一的缺憾是他自幼诊断出难以痊愈的病情。
无论是支持陆惊蛰,希望他能继续支持大局的人;还是别的,祝愿陆惊蛰早死的那些,都没有得知这件事的权利。
在不能确定可以完全治愈前,与陆惊蛰的病情有关的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消息。
温时是一朵很珍贵、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花,隐秘地长在陆家老宅的角落,只为陆惊蛰而开。
但陆惊蛰只是使用,从未欣赏。
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进入屋子的一瞬间,陆惊蛰便感觉到热。脱掉外套时,罗姨在陆惊蛰身边说了一些与温时有关的事。
比如睡到下午一点,但今日的进食仍然不多,从剩余的菜品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陆惊蛰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罗菁猜测这是不太满意的意思。
实际上,即使罗菁看着陆惊蛰长大,也很难猜明白他的心意。
陆惊蛰出生时,她正好才在陆家工作不久。那时候她还年轻,收到半年工资的红包时,只觉得开心到不可思议。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先生和太太意外去世,陆老太太整日垂泪,将希望都寄托在陆惊蛰身上,陆惊蛰却被诊断出信息素紊乱症。
徐教授告知陆老太太最后的结果时,罗菁也在现场,陆老太太几乎崩溃,是陆惊蛰找自己要了手帕,替祖母擦掉眼泪,安慰她信息素紊乱症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病症,不要伤心。
在此之前,接触检查时,陆惊蛰便有所观察,也有所预感。
陆惊蛰是不需要照顾的那种孩子,不是说乖到不需要看管,而是非常有自己的想法,自制力惊人,没有一般孩童本能的活泼好动。
所以直至长大后,陆惊蛰的喜好、欲望都很难捉摸,他有明显偏爱的食物,惯例要去做的事,但有或没有都是不重要的事,情绪不会因此而产生明显的波动。
为什么会对温时投入不合常理关心,罗菁也不太想得明白,陆惊蛰天然与人亲缘疏远,她只觉得有点奇怪。
但这些话也不可能问出口,罗菁说:“温先生是南方人,也许和我们这里的口味不太一样,明天再让厨房试试别的菜。”
陆惊蛰说“好”,半个小时后,他推开了温时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点灯,但陆惊蛰的夜视很好,对房间的布局也太过熟悉。他走到床边,温时仰躺在靠窗的那边,与往常不太一样,之前他会用更方便的姿势,比如跪伏。
温时的大腿酸的很厉害,抬都抬不起来,更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困,心情还不错,连晚上的治疗行为,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有任何想要逃避、不开心的念头。但等了很久,陆惊蛰站在那,没有做接下来的事,只好问:“怎么了?”
陆惊蛰半垂着眼,轻声问:“温时,你出门不知道要带手机吗?”
温时没有反应过来,实际上半个多月前的事早就被他忘掉,他甚至都不知道陆惊蛰说的是哪件事,仅凭直觉回答:“我不出门的。”
陆惊蛰半俯下身,他的手撑在枕头一边,陷的要比枕在上面的脸更深。温时睁开眼,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手腕,很强壮有力,以及微微凸起的筋脉。
“上一次,”陆惊蛰好心地提醒他,“桌上放着手机,你没有拿,钥匙也没有。”
温时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怔了怔:“我……”
他一抬眼,看到陆惊蛰看着自己,两人黑暗中对视了一眼,温时的心跳有一瞬的加速,很快移开了目光。
陆惊蛰问:“有什么不能拿的理由吗?”
他的语气平静且诚恳,不是质问,也不是对某种不合常理行为的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温时为什么会这么做,想要得到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温时偏过脸,怔了怔。他没有需要联系的人,和陆惊蛰之间也不是那种可以拥有对方房子钥匙的关系。
而且这件事也不可能再发生,温时不会再在夜晚十点钟出门,去往市中心安抚一个信息素紊乱的病人。
这些理由太过复杂,不能说出口。但是没关系,温时向来很擅长认错,他很顺从地道歉,习惯性退缩:“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陆惊蛰低声笑了笑,他伸出手,没用什么力气,将温时微卷的头发揉乱,就像抚摸一只温顺的绵羊:“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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