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是徐钊留下的烟味,我是从来都不抽烟的,此刻却想点一支。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从电梯里出来。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憔悴不堪的男人。
我想,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事,这个人应该正风度翩翩地穿梭于高档写字楼里,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他身上,那股精英的味道让人仰慕。
只是可惜了,他现在也和我一样失魂落魄萎靡颓废。
我的腿有些发麻,扶着酒店温暖的墙壁站了起来。
他打开门,没说什么,我自作主张地跟了进去。
雪越下越大了,我抽光了一整包的烟。
我跟柏林的哥哥一起坐在那扇落地窗前,房间里烟雾缭绕。
一开始我还会呛得干咳,到了后来,有些头晕,却已经能够适应。
其实我们还需要些酒,很少喝酒的我此刻竟然心痒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人为什么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喝酒抽烟了,或许不止是这样,人们只是喜欢在面对混乱的世界时伤害一下自己,大概是一种自虐的心里。
比如,我还想去纹身。
把柏林体检报告上的那几个字纹到皮肤上,纹身的过程中那种疼痛或许能让我清醒一些,过了很多年之后,当这种痛苦渐渐消失,每次看到它还能提醒我一下,不要试图再爱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哭的,大概是烟被抽光了开始。
原来不喝酒也会醉,就像现在的我。
我不停地跟柏川哥道歉,虽然我怨柏林的背叛,但更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接受他的告白,狠心一点,他会过得更幸福。
爱这个东西,真的太让人崩溃了。
如果人在出生的时候就能自主选择是否启动某种情感程序就好了,那我一定要选择关掉“爱情”这个选项,真的不该害人害己。
我不能原谅邢柏林,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贪图一时的满足,为了可耻的私欲,我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是我把柏林变成这样,是我活生生地逼死了他。
柏川哥去卫生间洗脸,我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酒店的阳台是露天的,此刻拉门外的阳台已经落了厚厚的雪。
我拉开门,只穿着袜子就踩到了雪里,凉意从脚心穿来,很快就冷了全身。
这个房间在27层,我站在阳台边上,低头看向下面。
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会怎样?
会在这干净的雪地上开成一朵殷红的花。
第7章 邢柏川 0.3
“李江洛!”
我不知道我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到底有多大,半个身子都探出阳台的人终于像是灵魂回体停在了那里。
我跑过去,把人拉下来,那一刻我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我再晚一分钟出来,是不是李江洛已经从27楼跳下去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耳朵鼻子都红了,雪还在下,一阵风吹过来冷得彻骨。
我把他拉进屋子里,关好那扇门,回头时他还傻愣着。
“你今年多大?”我问他。
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说:“27。”
“27!”我一拳打在他肩膀,把面前瘦弱的男人打得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他看起来很可怜,但我丝毫不想要怜悯,“你都27了,怎么还冲动得像是17岁!你刚才想干吗?跳下去?跳下去然后呢?这事儿就能结束了吗?”
李江洛捂着脸,一声不吭。
我有些烦,烦他这幅样子。
柏林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不相信警察的结论,那个徐钊更是让我觉得奇怪。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我怀疑我弟到底是为什么看上你。”我不打算再对他客气,李江洛这个人几天来魂都丢了似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能扛得起事情的男人。
他垂下手,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没让李江洛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强制性地将人留在了我这边。
气撒的差不多了,我也冷静了下来,我弟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他的爱人再出事。
叫了份外卖,我们谁都没怎么吃,确实没有胃口,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李江洛睡在床上,这是我让的,他原本要裹着大衣睡沙发,但看他那随时可能病倒的样子,我最终还是不忍心。
“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
可是那一个晚上我还是没睡着,外面雪停了,我的烟也抽光了,看了眼李江洛,缩在被窝里看起来蛮老实的。
我拿起外套和房卡出了门,没有烟,这一晚上就难熬了。
酒店外面不远就是24小时的便利店,我买了两包烟和两个面包,收银台上方悬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我生怕看到关于柏林的事情,付了钱立刻出了门。
让我意外的是李江洛竟然在外面等我,我们都几天没换衣服了,他还是那件风衣,在下过雪后看着更加单薄。
我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想脱件外套给他也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来时的大衣比他的那件还薄,一出来就被冷风吹透了。
他见我过来,跟着我往回走。
雪地被我们踩得“咯吱咯吱”响,我点了支烟,余光看到他正扭头看我。
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尖儿和脸都冻得通红,这人其实长得很不错,干净清秀,但这会儿实在毫无形象可言。
“要吗?”我把手里的烟往他面前递了递。
原本的意思是他如果也要我就拿一支给他,没先到他竟然直接接过了我的这支,想都没想就抽了起来。
我只好再给自己点一支,两个大男人在深夜的雪地里抽着烟慢慢悠悠地走着,像是两个落魄的流浪汉。
“保险公司给我打电话了。”李江洛说,“其实他们早就打给我了,但我没理他们。”
他提起保险公司,我这才想起来当时跟那份体检报告在一起的还有一份保险单,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李江洛。
警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断定柏林是发现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于是策划了一起“他杀”想要骗保。
而我相信我弟弟的人品和智商,他不会做骗保的事,也不会愚蠢到将现场弄得疑点重重。
“他们怎么说?”我问。
“是两天前打来的,那时候还没结案,他们说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李江洛眯着眼吞云吐雾,突然站住了脚步,“柏川哥,我还是不能相信柏林是自杀。”
我多走出了几步,然后也站定,雪又开始下起来,本来冷冰冰的家伙被街边的路灯映成了暖黄色。
“不管信不信,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结论。”我也不信,但除此之外我更不相信的是人,李江洛和徐钊,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想暂时保密,今天刚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我要在国内处理些事情,所以需要多逗留一段时间。”
我有抬起脚步往前走,他很快就跟了上来。
“你们之前住的房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想收拾一下我弟的东西,然后找个地方先住下。”我有了自己的打算,在柏林的事情有了一个让我信服的结论前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徐钊说明后天就可以回去了,我也不准备再继续住在那里了。”
“你有地方去吗?”我问,“这几天你也没去上班,公司那边没问题吗?”
李江洛抽了口烟,又吐出来,揉揉鼻子说:“连续旷工,我被开除了,房子再重新找吧,随便找个地方。”
我们回到了温暖的酒店,身上凉气四溢,进了屋我就按灭了烟头脱了大衣。
“那我们一起找房子吧。”我提议道,“你因为我弟丢了工作,现在应该没什么钱,房租我来出。”
李江洛犹豫了一下,没等他反对我就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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