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目不能视,男人就牵着他走,腿不能行,男人就把他放在竹筏上一点点拖。
麻绳把他的肩膀勒得血肉模糊,又被风吹日晒,时日一长几乎变成两坨烂肉。
但男人一声都不吭,只在大美人的手颤抖地摸上来时紧紧握住,在他手心写道:“你要赔给我。”
大美人不在流血泪了,他只是笑:“好,要什么都赔给你。”
最严重的时候大美人因为腿伤感染发了高烧,浑身上下只剩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在闭着眼睛打摆子,脆弱得仿佛碰一下都要碎掉。
两个人都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
大美人不再挣扎,乖乖等死,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靠在男人怀里,牵着他的指尖说小话。
说自己曾经带人围剿过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剑把他的胸膛捅穿,后来才发现自己信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所以他没什么好恨的。
“我这条命要赔给他。”大美人说:“他死在我剑下时才二十四岁,我要下十八层地狱才能偿还他一分。”
男人却不信命,他不准大美人死。
他掐着大美人的脖子喂他喝水,把草药碾碎了敷在伤口上,嘴对嘴喂他吃嚼碎了的野果。
和着口水和脏污的果子,想想都难以入口,明明是那么不体面的东西,明明是那么不体面的场景,大美人却蓦地哭了。
他抓着男人的衣领嘶声哽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留不住了……你知道我留不住了,你让我走吧,我走了,你还能活……”
男人却掐着他的脖子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在他手心写道:你要是敢死,我就吃你的肉,这么多天没见荤腥了,正好拿你填肚子。
大美人嗤嗤地笑起来,抚着男人的脸呢喃:“如果这样我也能死而无憾了,哥哥,放手吧。”
他不知道男人的名字,自小在军营长大的大美人又极为纯善,这个称谓已是他想到最亲密的了。
却不知为何男人一听这两个字竟然第一次落下泪来,哽咽着写字:不放手,我求你,算我求你,多陪陪我……
仿佛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被点燃,大美人真就拖着这口气奇迹般撑过了第一晚。
第二天早晨男人睁眼时紧张地来探他的鼻息,大美人笑他憨傻:“还有气呢。”
男人却一把刮在他鼻尖上,似乎在惩罚他顽皮,用这种事来玩笑。
撑过了第一晚,第二晚就没那么幸运了,如坠冰窟的冷感再次侵袭身体,大美人忍着不说疼,只凭着感觉描摹男人的脸。
他说:“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男人在他手心写:说。
大美人却不知道怎的羞赧起来,很小声地喃喃:“我想看看你的本体……好吗……”
成年的AO都会分化出自己的本体,但或凶猛或可爱的动物体都是极为私密的,除了伴侣不会给任何人看。
“我是一只兔子,他们说兔子很好看。”大美人结结巴巴道:“但我从来没给人看过,现在受伤了,变不回去了,不能给你看。”说完小无赖似的补了一句:“但我想看看你的……”
男人看了他两眼,写字训他:不知羞。
大美人不在意了,“命都要没了,还要脸皮干嘛呢……”
男人生气了,不认同他这句话,但还是想完成他的心愿。
只听一声响彻耳鸣的凄厉狼嚎骤然乍起,男人猛然一跃,在半空中化出巨大无比的灰狼本体。
它仰天祭出一声狼嚎,巨大的狼型比树还高,口中獠牙锋利尖锐,能一口咬断人的大腿,再加上皮毛上的道道血痂,看上去可怖至极。
然而就是这样骇人的猛兽,却安安静静地低头凑在大美人面前,沉默着吻舔他的脸。
大美人终于知道男人是如何击退狼群的了,同种动物体间,开化的AO对没开化的野兽有血脉压制。
男人应该是拼着一口气化回狼型才把那群野狼击退。
“原来是头小狼……”大美人呢喃着道。
男人不满意地嚎了一声,似在挑衅:你看过这样的“小狼”?
大美人一笑,心道:看过的。
男人没再化回人形,而是维持着狼的形态,给大美人舔了一夜伤口。
第三天他的烧竟奇迹般退了下来,危险期过去了,大美人的命勉强留住。
在睡梦中一睁眼香喷喷的烤兔腿就喂到了嘴边,大美人居然还有力气逗他:“有力气打猎了?”
男人哼一声,写道:这是炭烤美人腿。
大美人手一转就把兔腿喂给他,“那哥哥快吃一口,解解恨。”
云开雨霁,万物复苏,他们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男人的伤好全了,只是依旧不能说话,像是天生的哑巴。
大美人的腿被男人治好,杵着拐杖重新站了起来,眼睛也在一天天康复。
男人在密林里搭了个小草屋,每天出去打猎摘果,拉扯着把大美人的身体养的越来越好,虽然是两个寡言的人,却把这苦日子过出了千姿百态。
大美人逐渐能化出自己的本体了,一只白色的长毛垂耳兔翕动着粉红鼻尖,啪嗒啪嗒慢慢蹦跶,男人见了一个手指把他拨到台阶下。
小兔子愤愤地咬住男人的手,挂在台阶上晃了晃,再蹬动着双爪顺着他的手艰难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了台阶上,小兔子累得长出了一口气,结果歇没两分钟就又被男人一指头拨下去,啪叽一下摔得眼冒金星。
大美人生气了,两只垂耳伸过来捂住小毛脸,缩成一小坨用屁股对着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委屈。
男人笑着捏捏他的耳朵,握着他的一只小爪在地上写道:多走路,腿才能好。
小兔子傲娇地一甩耳朵,“知道了。”
男人把手心摊开放在他面前,无声示意:抱着走?
小兔子哼唧了一小声,爬到人腿上做一只毛茸茸的乖乖暖手球。
男人比大美人厉害得多,虽然没提过,但大美人猜到他的腺体等级一定比自己高。
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是会生病的。
男人打猎时淋了雨,得了风寒,高烧好几天都不退,正赶上大风狂吹,掀了他们房顶的茅草。
大美人腿还没好全,不能爬到屋顶遮草,两人只能挤在漏雨的房子里互相取暖。
男人烧得越来越厉害,神志不清了,大美人抖索着问:“你的本体既然能变那么大,那能反过来变小吗?”
男人没说话,几秒之后一只毛茸茸的落汤小小狼凑到了大美人手边,只有巴掌那么大。
大美人害羞地抖了抖耳朵,也变成垂耳兔的样子,用很大的力气变得很大很大成了一只毛量惊人的大兔子。
大兔子抬爪把巴掌小狼拨到身底下,用最温暖的肚肚毛盖住他。
寒风呼啸,暴雨淋漓,岌岌可危的草房里,瞎子小兔给哑巴小狼挡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雨过天晴,湿漉漉的大兔子病倒了,可小狼浑身上下温暖干燥,从肚肚毛里爬出来,沉默地望了他良久。
*
林子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两人的身体渐渐变得结实,大美人也逐渐能参与打猎了。
男人看大美人身体好了之后就不再和他亲近了,经常半夜偷偷出去,白天再回来。
大美人没有多问,只以为他太辛苦了,就主动承担下更多活计,并把两人相遇的那一天定为自己的生日,想邀请他一起过。
可他却并没有意识到男人那天极为狂躁。
他在男人半夜躲起来的山洞前问他:“我这条命是哥哥捡回来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
话音落下耳边擦过深重的喘息,男人温热的指腹突然点上他鼻尖。
大美人愣了愣:“怎么了?”
男人狂躁地出了一口气,在他手心写道:把你给我。
脑袋里轰得一声骤然塌陷,大美人腾地站起来,清冷的脸通红一片,“可我……可我腺体坏了,信息素没了,和你一起是耽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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