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一朵大师画得十分认真,一会儿拿这个笔描一会儿拿那个笔涂,更有意思的是,她还拿着小本挡着,梁璥都看不见她画成什么样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杭朵儿放下画笔,煞有其事地一摸额头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的汗水,“呼——画好了!”
首先自己捧着欣赏了一下,满意地捧着纸走过来,站在梁璥面前,声音脆生生:“梁叔叔,送给你!”
梁璥接过,画上画了三个小人,两个高一点的应该是大人,一个棕色头发夸张地卷着,像小狗的毛,一个黑眼珠瞪着,嘴巴是一条直直的线,中间牵着一个小的,俩小辫,眼睛弯弯,穿着小裙子,自然是杭一朵本人。
那两个就是杭休鹤和梁璥了。杭休鹤凑过来看:“很像!抓住了精髓。”摸着下巴说:“咱们家该不会要出个画家了吧......”
“你觉得呢?”他碰梁璥,梁璥正在盯着画出神。
因为三个小人呢,手牵手站在一个线条画的房子里,房子的屋顶是褐色的,墙壁是白色的,门口有绿色的小草和粉色的小花,再往上,蓝天白云之间飞着黑乎乎的小鸟,顶上是光芒四射的太阳。
而在画面的中间,彩色线条围成一个长方形的框,框儿里面写着:木目qin木目love一jia人。
相亲相爱一家人。
“今天我去接她放学。”杭休鹤盘腿坐在床上,看梁璥收拾衣柜,“我看人家都有妈妈来接,我就问你是不是也想要妈妈呀?”
“你猜她说啥?”杭休鹤自问自答:“她说我有梁叔叔啊。”
“她说别人的家里有妈妈、爸爸、和小孩,我们家里有爸爸、梁叔叔和我!”杭休鹤和他学舌,“然后还问我,想画一张我们家的画,梁叔叔会答应吗。”
“我说咱不告诉他,给他个惊喜。”杭休鹤说着说着就趴到梁璥背上,看他从衣柜最里面最隐蔽的地方拿出一个鞋盒子,“这是啥?”
“你存私房钱的?”他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装着金条?还是现金?”
梁璥没打算藏着掖着,放在这儿迟早会被发现,就打开盒子让他看。里面没金条也没有钱,只有零零碎碎一堆“破烂儿”。
散架的蓝围巾,洗不干净的白围巾,装戒指的盒子,杭休鹤还回去的长命锁,那封沾着血迹的信,还有当时被揉皱的情书,零零碎碎都和杭休鹤有关。
杭休鹤拨弄着这些,正感动,突然看到围巾下面还有一个东西,是一串生了锈的钥匙挂链,坠着一只圆小狗。
杭休鹤觉得很面熟,他捏起小狗,确认了下,同样在耳朵那儿有个缺口,“我记得这个链儿,在学校门口一块二买的,上初中的时候掉了,我还伤心。”他看向梁璥,“为什么会在这儿?”
……
“所以说。”杭休鹤平躺在床上,举着掉漆褪色的小圆狗看,“我上学、放学,你就跟在我后面。”
“我......”梁璥想要解释,但是又无从解释,摩挲着画的纸面,轻声说:“对不起。”
“不是......”杭休鹤抹一把眼睛,“没有怪你。”他往那边挪挪,头枕着梁璥的腿,从下面看他,“梁璥,我那时候可羡慕别人有人做着伴儿一起去上学了,人家买着吃的,说说笑笑就回家了。”
“就我,在学校没人跟我说话,挨了批没人安慰我,到家了,我就装哑巴,我妈他们在家都不高兴,我不敢说话。”
“在路上,看着个小鸟,看着个歪脖子树,我都能看好一会儿,觉得有意思。”
他回想起那时候,笑了笑,“捡一根长的直的棍子,到学校我都舍不得扔,藏到学校门口的花坛里,放学再拿着回去,到家就藏家门口,直到有一天找不着了,我就再找别的玩意儿。”
“有时候做梦我都梦见,有人喊我一块儿玩,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
梁璥心中泛起细微的疼,他一下下抚摸着杭休鹤的额头,静静听着。
“所以啊。”杭休鹤侧过身子抱住他的腰,“现在知道了,我那时候不是一个人,有人陪着我呢。”他眨眨眼,眼泪很轻地落下去,叹了口气,“我高兴呢。”
少年时代很多人都有朋友,他们两个是不尽相同的例外,但是谁说两个例外不能凑在一块儿,哪怕没有面对面,甚至从没有同行过,他们依旧陪伴着彼此。
很多年以后秘密揭开,独自行走的男孩儿终于实现了“能够拥有一个朋友”的小小愿望。
“哎!我想起来了,当时抢我钱的后来就不抢了,看着我都绕着走。”杭休鹤在浴室刷着牙,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儿,跑出来问梁璥。
梁璥:“刷完牙再说话。”
“哦。”杭休鹤回去吐沫,“是不是你啊?”他出来,倚到梁璥背上,“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道你说什么。”梁璥认真地把杭一朵画的画放到盒子里,盖上盖,拒绝承认这么难为情的事儿。
算怎么回事儿啊,本来是去看人家笑话的,后来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好,在看到他们把杭休鹤推倒之后,烦躁达到了顶峰,就把人堵到巷子里揍了一顿,他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儿,这种人又是最欺软怕硬,后来就没敢再抢杭休鹤。
他不承认,杭休鹤只好说:“好吧好吧,快把你的百宝箱放好了,咱睡觉了!”
第二天,梁璥从公司出来,杭休鹤给他发短信:“洞幺洞幺,我和洞朵儿去接你下班,收到请回答。”
收到短信的时候梁璥刚出公司门口,问他在哪呢,杭休鹤神神秘秘的,在电话里给他指挥路线,梁璥开车走了二十分钟,最后问:“你到底在哪儿呢?”
“马上就到了啊!”杭休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生机勃勃,“你下车再走一段儿。”
梁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找地方停好车,根据他的指示拐了几个弯,走到这感觉到熟悉了,这是杭休鹤初中的那条路,但是很多地方都变了,原来的学校迁到了别处,又搬来一所高中。
路边的那些树,有的换过一批,有些还是以前的老树,沉淀在岁月中依旧葱郁。
今天太阳挺好,穿透树叶落下点点光斑,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满眼鲜活的绿意,万物已然复苏。
梁璥向前走着,杭休鹤说他就在前面。
突然,后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右手边伸来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低头,杭一朵仰着小脸对他笑,露出刚刚长齐的小乳牙,糯糯说道:“我牵牵你。”
身后某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好巧啊帅哥,你也在这儿啊。”
梁璥和杭一朵在原地等着杭休鹤走过来,朵朵一手牵一个,“耶——”
梁璥看向杭休鹤,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卫衣,很像高中时候,“你不是说你在前面?”
“我就想试试,在后面走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梁璥看着他的侧脸,问。
杭休鹤眉梢挑起,“凑活,不过这样并排走更好。”
太阳落地成金,树影摇曳如画。
迎面跑来两个穿高中校服的男生,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你等等我啊!”
前面那个压低了嗓子训他,脚步不停:“你闭嘴!”
路窄,杭休鹤拉着小朵朵给他们让路,等两个人匆匆跑过去,回头看了眼。
后面那个最终赶上了前面的,阳光在他们周身笼着金边,两人渐渐跑远了。
他冲梁璥了然一笑:“准是逃课的。”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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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了,大家下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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