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口涌入的水,小河一样往下流。下了两道楼梯,过了闸机,再下一道楼梯,才到乘车的站台。
站台已经断了电,到处都黑乎乎一片,只有应急灯还亮着。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也能看见此时的站台已经成了汪洋,水淹到齐弩良的腰部。
已经有乘客从通道里过来了,他们把手机电筒举在头上照明。虚晃一过的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齐弩良逆着人群而下,进入更加黑暗的地铁通道时,他也打开了手机电筒。不停有人和他错身而过,他就拿手机照一下。被好几个人骂过后,想这时打电话也没用,于是敞开嗓子喊:“蒋彧……”
空荡荡的声音在甬道里回声了几次后,终于消失于寂静。
他身后突然此起彼伏响起更多人的名字,齐弩良回头,才发现逆着人群而下的不止他一人。这些人里,有父亲在呼喊孩子,也有丈夫在呼喊妻子。
一声呼喊迎来了回音,有人激动地朝家人的位置跑,却一脚踩骗,从一侧的台子跌落进车轨,整个头都淹了,好在拉着车胎,马上又浮起来。
和齐弩良一起顺流而下的人越来越少,水也越来越深,已经淹到了他胸膛。大约已经走了一里路,和他错身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他呼喊蒋彧的声音还是没有回音。
按理说不应该,蒋彧人高腿长,应该走在这些人前面才对。难道他们黑灯瞎火的,彼此错过了?也不应该,他是一路喊过来的,不会听不见。
他又扯着嗓子喊了声:“蒋彧……”
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哥……是你吗?我在这里……”
甬道尽头的一点白光突然闪了闪。
齐弩良也赶紧挥动自己的手机电筒:“是我,你没事吧。”
“我还好,你慢点,轨道里水很深,小心。”
齐弩良朝着那朵光飞奔过去,白光照在蒋彧脸上,才知道他为什么落到了后面。
他肩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女孩弯着腰,双手紧紧箍着蒋彧的额头。他一手抓着女孩一条腿,一手还牵着个老太太。老太太举着手机照明。看起来是奶奶带着孙女在外边,突然遇到了这么一场大雨,又错误地选择了乘坐地铁。
蒋彧还好,水也只到他的胸膛,但已经漫到了老太太的脖子。逆着水流的阻力大,他又拖着一老一小,难怪走得很慢。
齐弩良二话不说,把轮胎套到老太的腋下,转到她身后:“大娘,你扶着点,我在后面推你,这样会快点。”
老太太快要感激涕零了,不停地道谢:“你们是我跟小妮儿的救命恩人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你扶好,先出去再说。”
有齐弩良推着拖累的老人,几人的速度快了不少。
默了几秒,蒋彧突然低低喊了一声“哥”。
“还扛得动不?咱两换换。”齐弩良指的是让女孩骑他肩上,让蒋彧歇口气。
“还好,不用换。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要不是不让进,我早就来了,在地铁口跟管事儿的磨了半天。”
“人家也是为了你安全。”蒋彧说着,一只手按在齐弩良推着轮胎的手上,握住他的手背。
齐弩良没有犹豫,反手把那被雨水泡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的手握住了,手指插进彼此的指缝,十指紧扣。
“他们知道啥?这点水算什么。”
握着那只手,他悬空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哪怕此时仍然大半截都淹在水里,水位还在上升,但和蒋彧在一起,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怕了。
他也想让蒋彧也安心,便道:“我老家村边有条河,每年我都要从那河里捞起几个溺水的人,我在村里是游得最快的。”齐弩良瞥了蒋彧一眼,“就算真淹过头顶,我也能把你全须全尾给捞起来。”
蒋彧低头,闷声笑。
“你别不信。”
“我没说不信。”
“那你笑什么?”齐弩良有点恼,松开了拉着他的手,但没能抽出来,蒋彧握得更紧了些,“还笑,你会游吗?”
“我不会啊,你教我呗。”
“我会游!”齐弩良来了后,好像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刚刚那种紧张压抑的气氛松弛不少,蒋彧肩上的女孩突然举起手,“我会,教练哥哥教我的,让我扶着板子,帮我托着肚皮,我就学会啦。”
蒋彧把小姑娘的手按回自己头上:“我也有哥哥教我游。”转向齐弩良,“听见没,到时候要帮我托着肚皮。”
“……”
几朵灯光将他们几人照亮,消防员们划着皮艇赶来了。他们把小女孩和老太太扶到皮艇上,让蒋彧和齐弩良也上来。眼看站台就在前边不远,他们说不用,让消防员们再去后面找找,也许还有落下的人。最后,两人一人拿了一件救生衣。
齐弩良一手拖着轮胎,一手牵着蒋彧,终于从黑暗惊险的地铁站出来时,都松了口气。
雨还在下,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站口的消防人员增加了一倍,排水工作仍在继续。这片区域积水很深,齐弩良把车停在了远一些的地方。
他们挤过嘈杂的人群。人声消失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密集的雨声,像一首宏大的交响曲。
湿漉漉的两个人坐进车里,车门关上,那些吵闹的声音隔绝在外,交响曲变成了小夜曲,温柔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心脏。
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轮胎碾过积水,划出一道水花。这条路是蒋彧上班的必经之路,齐弩良已经开过无数遍,单手驾驶也完全没问题。
刚在地铁甬道握上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蒋彧手指冰冷,他整个人在这灰色的雨水里呈现出一种过度的苍白。齐弩良知道蒋彧仍在惊悸,紧握着的手,能够给他一些慰藉,也是给自己的慰藉。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这么心惊胆战过了。
小区车库也进了水,齐弩良把车停在小区外地势高的地方。
两人落汤鸡一样,一路回家,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电梯,蒋彧才说:“刚刚你来之前,我其实有点害怕。”
齐弩良当然知道,最后一通电话时,他从蒋彧的声音里就听出来了。
“已经回家了,不怕。”
还不到天黑的时间,屋里却像傍晚一样昏暗。外面风大雨大空气冰凉,关门关窗的屋子成了温室,一进来,有种粘稠的闷,空气潮湿,呼吸也有些发沉。
齐弩良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一双手臂突然将他紧紧抱住,湿黏冰冷的胸膛贴近他,贴得很紧,像是在索取一点温度和安心。
齐弩良在水里泡了这许久,胸膛同样冰冷,他空悬的心也同样不安。他抬起手臂,也同样紧紧地抱住蒋彧。
蒋彧短促而沙哑地喊了一声“哥”,便把齐弩良推到门上,冷得有些发颤的嘴唇贴上来,舌却是温暖的。
和这空气一样潮湿黏着的亲吻在齐弩良脸上流连。
蒋彧的呼吸带着雨水冰凉干净的味道,有些急切,有些胆怯,这二者中和成了一种持久而细腻的温柔。直到四片冰凉的唇贴在一起,此间的呼吸慢慢开始变得灼热。
第137章 亲密无间
外面的雨声仍然密集,将世界分割出无数个小世界,将人们隔绝在各自的小世界里,短暂地忘记了身份、角色、对错和美德。
齐弩良被这雨声搅得神志不清,同时搅着他的还有蒋彧的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只是蒋彧的吻落在他唇上时,他就什么都忘记了。对方轻撬他齿关时,他便顺从地张了嘴。
身上很冷,但是舌尖和呼吸都滚烫,这种热度让他舒服,也让他安心。那一刻他似乎理解了自己这种需要,在经历了一场无法想象的可能的失去后,他也急切地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和证明对方还完好无缺地在他身边。
当蒋彧的舌尖再次轻挑他上颚,齐弩良有些笨拙地迎了上去,但立马被勾扯住了。蒋彧像个大方的房主,门户大开,将齐弩良拉扯进他的屋子,然后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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