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东方看了很欣慰,他觉得他的孩子们正在朝目标狂奔,而且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畅快的。
只有池虞一个人感觉到了不对。
虽然顾渊不学习的时候,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爱笑,想尽一切办法与他黏在一起,抱着他在尚且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说要吃雪糕。
但他就是有不安的感觉。
别人的努力是勒紧自己,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而顾渊却像是越勒越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会盯着一道错了的题目看上好半天,会在忘记一条物理公式以后重复抄上三十遍。
而这些事情顾渊都没意识到,他心里只有“考出最好的成绩”的打算,为此他每天都拼尽全力地跑,仿佛要甩掉紧咬在他身上、深陷入皮肉里的那个名为高考的钳子。
然后,就在一天傍晚去食堂的路上,那种仿佛濒临死亡的症状再一次出现了。
池虞恰好不在旁边,他心跳得飞快,仿佛随时都要一头栽倒在地上,眩晕与无力让他疑心自己马上要猝死了。
回想起来,他最近确实睡得很少,光顾着学习也没时间锻炼,顾渊脑子里闪过一切可怖的新闻,最终快步闯入了就在附近的医务室。
校医一见他面色苍白,急忙站起来,以为是有别的同学出了大事。
结果只是顾渊本人轻微喘息着,在一片混乱中说:“老师,我有些不舒服。”
校医让他坐下,先给他探了热,顾渊在这个过程里越发坐立难安,最终微笑着对校医说:“我觉得好些了,谢谢你。”
说完他便迅速离开了校医室,并且跑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寝室。
池虞并没有在,钱一丁说他被喊去搬桶装水了。
顾渊经过奔跑,心蹦到嗓子眼,推开寝室连接阳台的落地门,到洗手池给自己接了一捧水,打湿了自己的脸。
他感觉理智与冷静正在一点点回笼,这回与前两次一样,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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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最后一次模考在只放一天的劳动节假期之后来临了。
春天的海棠花开得格外灿烂,它的枝叶一直从栏杆外延伸到栏杆内,八点半的朝阳将它晒得暖烘烘的。
所有学生一个跟一个,拿着自己的准考证与透明笔袋,接受监考老师的检查。
走廊上气氛活跃,在这样一个春色宜人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嗅到了长假的气息。
池虞靠在栏杆边上,手里一本书都没有,等顾渊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起去考场。
这回他们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只是座位又是对角。
顾渊看见他就笑,快步走过来,将手上沾的水尽数洒在他脸上。
池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对方已经换上了短袖白色衬衫,他依旧挺拔帅气,衣服上连一个褶子都找不到。
“总觉得有些饿。”顾渊说,“中午吃咖喱鱼蛋粉可以吗?”
“可以。”池虞看着他,“怎么从现在就开始饿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最近又长高了一公分。”顾渊略微得意,也看着池虞。
他们平时为了避嫌,很少这么站在一起聊天,顾渊如今对着他,无所顾忌地露出笑,这是池虞在与顾渊闹矛盾的几年里最渴望得到的。
“顾渊,”池虞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最近有没有在勉强自己?”
顾渊摇头。
“那你有不开心吗?”池虞又问。
还不待他回答,监考老师就开始催他们进考场,另一位老师责怪他们根本没把考试当回事,一个个嘻嘻哈哈的。
他们只得去排队过金属探测仪,顾渊落在池虞后边,池虞听见他说:“鱼,我想抱抱你。”
正张开手臂接受检测的池虞停了下来。
“哎,做什么,还没扫完呢!”监考老师喊。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池虞转过身去,给了顾渊一个拥抱,道:“考试加油。”
整条走廊上的视线都被这一个拥抱吸引过来了,然而池虞抱得十分短暂,要怎么理解都可以。
“考试加油。”顾渊说。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考场,分别走向教室的两个对角,就像高三刚开学时那样。
池虞坐下考试,心情却并没有平静下来,他反复地想着顾渊的种种,想他看着自己时露出的那种温柔的笑,想他刚才甩水时那极轻微颤抖的指尖。
考场里的一分一秒仿佛是有声响的,他在答题纸上不停地写,想起顾渊于他,是一张永远也写不完的试卷。
因为永远也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他越写越快,在写完作文的最后一行时,听见斜后方远远传来了拉开椅子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看见顾渊站了起来,在监考老师的呼喝中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快步离开了考场。
“他写完了吗?”其中一个监考老师问。
另一个已经走到了顾渊坐过的桌前,惊讶地看见桌上摆着只写了名字的试卷和答题卡。
还不待他们疑惑,池虞已经离开了座位,急匆匆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渊出现的症状叫惊恐发作,长期处在高压、紧张的状态下,容易出现这种病症这种情况一般是长年累月积压形成,主要是渊自己也意识不到,他还总是笑,累了不知道像鱼一样躲被子里哭,童年时期甚至不知道拒绝上各种课,父母都以为他轻轻松松、毫无压力,于是就恶性循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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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顾渊离开考场以后,总算觉得能喘过气来了。
他走得飞快,每个考场里都坐满了仍在奋笔疾书的学生——大家考语文的时候,往往会一直写到收卷前不久。
与之相对,走廊便空荡荡的,校园里也十分寂静。
顾渊近十天来的状况越发糟糕了,他平日虽然照常坐在教室里,却根本读不进任何一个字眼,每当做题时,他的脑海会陷入空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好起来。
所剩下的时间越紧迫,他便越心焦,夜里时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然后就在刚才,顾渊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不断地恐慌,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频死感、窒息与反胃,强忍到了池虞写完最后一个字。
顾渊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他只感觉到了万分疲惫,靠着栏杆望着外边的蓝天白云,阳光旺盛得让他有点儿睁不开眼。
“顾渊!”他最熟悉的声音还是从身后传来了。
顾渊回过头去,风掀动他身上的白衬衫,光和影在他面容上浮动,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还是没忍住笑了:“考完了?”
池虞则大步走过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顾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垂下眼眸,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让池虞担心了。
“我什么事都没有。”顾渊说,“我可能只是…最近有点儿累了。”
“为什么。”池虞将他再搂紧了点儿,唇贴在他肩窝里,“你明明就有事,而我就在这里,你却一句话也没透露。”
“我会好的。”顾渊轻声对他说,“顶多休息一周,我就…”
池虞抬起头,眼睛里积蓄着薄薄一层泪水,顾渊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办法嘴硬了,而且自己的双眼也变得发烫,视线一点点模糊了。
他这一个月来一次都没有掉过眼泪,一直没放弃想办法自行解决、压制、克服。
但当他发现池虞能意识到他所有的痛苦和惊惶时,顾渊忽然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根紧紧勒在他身上,快要把他勒窒息的绳子松开了,他仿佛终于有了正常的情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池虞伸手不断给他擦眼泪,从小到大第一次见顾渊这副模样,他心里边痛得几乎快被撕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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