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画的是他和池虞。
而且从质朴可爱的画工来看,这应该是出自池虞之手。
也就是说,这人为了画个独一无二的情头,竟然熬了个通宵。
顾渊太阳穴突突地跳,在漆黑的床帘里看不清池虞眼底有没有黑眼圈,只能无可奈何地揉了一把池虞的发。
“喜欢吗?”池虞气声问他。
顾渊连忙点头,从兜里摸出自己手机,意思是现在就要换。
因为恋爱的事情实在不想暴露给老师家长,顾渊依然只能用“喜欢鱼鱼”的那个号和池虞用情头。
但两个人都没太在意,因为他们平时也是用这两个号聊天的。
他们一起换好新头像,在聊天框里给对方发出一个小爱心。
两个凑成一对的头像十分相称,他们挨在一起坐着,后背靠着墙,没忍住又开心得笑起来。
笑完了,顾渊就想亲对方,池虞推开他表示自己没刷牙,但顾渊根本没管。
池虞被摁倒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亲吻不断地落在池虞的脸颊、嘴唇、侧颈,顾渊甚至还吻了他的掌心,池虞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最后伸手圈住顾渊的脖子,也无所顾忌地吻了回来。
动作自然是不能太大的,不然寝室的床会响个不停。
而池虞实在是大胆包天,竟然在这种环境下伸手过来搓他。
顾渊被轻轻搓了两下,脸热心跳得厉害,但还是不停摇头:秦淮久和钱一丁在外面,而且床上没纸。
池虞笑,凑到他耳朵边问了他一句话。
顾渊即刻脑袋嗡嗡作响起来,担心池虞作为一个行动派,真要付诸实践,于是赶紧掀开床帘,急匆匆逃了出去。
这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一切都看似如往常。
实则教室里的气氛一日要沉重过一日,因为二模考试马上又要来了。
所有人都感觉上一场大考才刚过去没多久,甚至卷子还留在抽屉里,上边的几道难题至今没搞懂。
没想到一个月竟然能过得像坐火箭一样快,而过去的这个月里,自己并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
如果说离高考剩两百多天、一百多天的时候,大家还会有种逆天改命的莫名自信,可到了现在只剩六十多天的时候,徘徊在更多人脑海中的是“回天乏术”四个可怕的大字。
就连大家线上聊天用的最多的表情包都是:来不及了.jpg这种焦躁的感觉也传递给了顾渊,他时常在晚自习的时候想出去走走,但又怕池虞跟出来,影响了池虞复习。
他在这种时刻总是很佩服池虞,因为池虞几乎从来不会被他人影响。
池虞总是面色平静地坐在教室后边看书做题,如果整个教室是一锅沸腾煎熬的热汤,那他绝对不属于这热汤中的任意一部分。
他更像是坐在锅边的掌匙人,手里捧着厚厚的书,一下又一下地搅着热汤,而他本人甚至连汤里有什么都不去看一眼。
顾渊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总是会安定不少。
就是一天下来,他需要看池虞好多好多次。
进入四月份,高三多了不少自习课,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也是自习课。
课到一半,万东方忽然从前门探头进来,喊:“顾渊,来一下。”
顾渊于是停下手头的复习,将笔仔细盖进笔帽里,跟着万东方走出去。
万东方一直将他带到教师办公室里,顾渊有些意外地看见里边坐着自己的妈妈。
自从两周前他们吵了架,顾渊就再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顾妈从他进门起,眼神便一直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他这两周是胖了还是瘦了。
是那种熟悉的,来自母亲的关切。
顾渊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眼神竟然让他的胸口又疼痛起来。
他没办法完全恨他们,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办法不感到失望。
万东方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简单跟顾妈说了说顾渊在学校的情况,嘴里说的尽是好话:顾渊勤奋懂事,聪明又会照顾自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顾妈脸上时常有笑容,三人融洽地谈了有二十分钟,顾渊才跟着她一起离开办公室,穿过连廊下楼。
下到楼道口,她才终于开口:“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狠的心,哪有孩子把爸妈给拉黑的?”
顾渊没说话,眼睛看向外边的绿植。
“我们多伤心啊,联系不上你,幸好看你校园卡打卡,知道你有来上学。”顾妈说。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顾渊停下脚步,这回终于看向她。
顾妈面上即刻浮现出抱歉,她连忙踏着高跟鞋缓步走近,说:“渊渊,妈承认,妈确实做错事了,我上两周已经登门找过阿兰,我跟她说了当年的事情,也向她道歉了。”
顾渊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又开始发烫,顾妈还要继续说,可是他摇了摇头。
“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呢?你如果真的生气,打我一巴掌也是可以的。”顾妈十分坚决地说。
“不是这样的。”顾渊这才开口,嗓音略微沙哑,“我没有不愿意原谅你,我只是…”
他只是真的被伤害到了,她所做的这些弥补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不可避免地会记得这件事很久。
“这周你会回家吗?”顾妈却没明白他的这些感受,只是充满期待地问。
她总是乐观而开朗的,每当顾渊说“不怪你、原谅你”,她就很容易从此再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当顾渊说“不了”的时候,她惊讶得很。
“为什么不回来?”顾妈问。
“我觉得,我是时候长大了。”顾渊说,也忽然下了狠心,道:“高考结束以后,我想搬出去住。”
顾妈听见这句话,眼睛瞪得老大,再开口时直接喊了顾渊全名。
“顾渊,你总不可能为了这么件事,要一直和我们断绝往来吧。”顾妈急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总是这样,外人永远比自己爸妈亲。我们对你好的时候不记得,光天天记着别人的不好。”
“你别过度解读,我只是想独立生活。”顾渊感觉到头疼。
但是顾妈没办法不过度解读,她说:“你想想你小的时候,是谁冒大雨送你去钢琴课?你想要新手表新手机,谁马上掏钱给你买?你说要学金融,我和你爸二话不说支持。”
她这最后一句话,不偏不倚正中顾渊的雷点,致使他提高了音量:“我根本不想学金融。”
她懵了懵。
“那是你们给出三个选项,让我选的。”顾渊说,“我只是没选你们最想要的那个。”
“我明白了。”顾妈看着他,放松了语气,“你是怨我们给你拿主意,可我们也从来没逼过你啊渊渊,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们说的。”
顾渊听到这句,忽然哑了火,低下头去。
是啊,如果不愿意,他为什么没说呢。
“我们还是希望你开心,渊渊。”顾妈说,“选什么的事,以后你来做决定。”
她说完,很轻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缓慢地走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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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没和池虞说起这个不愉快的插曲,池虞问过,他只是照常笑笑,说是万东方让他去帮忙做个表。
万东方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并不是很精通电脑,这个理由十分有说服力,池虞完全没多想。
时间一晃就到了省二模当天。
整个考试流程就跟高考完全一样,学生们被打乱,陆续走进各自的考场。
顾渊的考场在五楼,跟池虞正好在同一层,只是分别在走廊的两端。
他们在楼梯口各自悄悄说了声加油,顾渊先看着池虞进了考场,然后再慢慢走向自己的考场。
他很快坐下来,像往常的每一次考试一样,无所事事地等待开考。
第一门是语文,需要准备好三支特别流畅的笔。
顾渊检查了眼自己的笔袋,在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听见考场的铃打响了。
监考员正让第一排的同学在密封袋上签名,顾渊心里则想着前两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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