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委婉地对严文涛说过这件事,可严文涛断然否认,他说严栩从小就待人宽厚,不会存有嫉妒之心。
毕竟是孩子,陆粤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
钟晔直到凌晨都难以入眠,他望着天花板,肩膀上的牙印隐隐作痛。
洗澡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个牙印,印记很深,但幸好没有风一样的男人出血,钟晔伸手揉了揉,可能是疼痛影响,他的脑海中频繁出现陆谨承的脸。
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精疲力尽地睡觉?还是像他一样难以入眠?亦或是像上次一样,化作可怜的小狮子来他这里寻求安慰?
心跳在加速,扑通扑通的。
钟晔想到更多,身体很热,他感觉到口渴,便下床起身去厨房倒杯水,路过防盗门时,他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握住了门把手。
向下拧之前,钟晔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因为他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声控灯,门缝逐渐变宽,楼梯口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钟晔耸了耸肩膀,似是嘲笑自己的奇怪念头。
可是就要关门时,沉重的防盗门发出一阵刺耳的闷响,惊动了楼道灯,钟晔余光一扫,紧接着整个人顿住。
陆谨承神情恍惚地坐在楼梯上,望着地面,好像是忘了旁边的脏乱,又像是被人抽了魂魄。
钟晔慢吞吞地走过去,“陆谨承……”
陆谨承抬起头,也不意外,脱口就是一个问句:“如果我高考又发挥失常,怎么办?”
钟晔愣怔片刻,然后说:“不会的。”
“如果我每次都这样,考场失利,在公共场合失控,给父母朋友丢人,如果我每次都这样,该怎么办?”
钟晔想蹲在陆谨承面前,可他膝盖还没好,只能微微俯身,拨了拨陆谨承额前滑下的碎发,“不会的,不要想这么坏的情况。”
“你为什么不怕我?你看我妹妹怕我怕成什么样子?”
钟晔笑了笑,又靠近了些,“我也不知道,一开始还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
“肩膀,疼吗?”
钟晔摇头,陆谨承似是不相信,伸手撩开了钟晔的睡衣领口,钟晔肩头的皮肤全露了出来,他的动作太过自然,钟晔都没来得及躲,眨了眨眼睛,整个人愣住。
陆谨承是在看到牙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唐突,他收回手,低头说:“抱歉。”
钟晔连忙攥紧领口,背过身。
“你来我房间睡吧。”
“不用了,我身上脏,”陆谨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搬出来住了,现在住我舅舅那里,他出国了,那房子空着。”
“你和你哥哥——”
“我和他合不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两个样子,他很恨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钟晔急忙说:“我相信。”
陆谨承望着钟晔,眸色愈深。
钟晔回身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浸水之后拧干,拿到陆谨承面前,“伸手。”
陆谨承乖乖抬起两只手。
钟晔给他擦了擦手上的灰,他知道陆谨承有洁癖。
还是那股香味,陆谨承忍不住想靠近,钟晔还没有分化,他会分化成什么呢?陆谨承开始遐想,omega和beta都可以,如果是alpha,那就有点困难了,但也不是不能克服,只要是钟晔,什么都行。
“好啦。”钟晔说。
陆谨承如梦初醒,慢半拍地收回手,他说:“上回给你买的画具,我搬过去了,如果你想用,随时可以去。”
他说着说着觉得这话不太好,于是又改成:“笔记我搬过去了,如果你想听课,也可以联系我。”
钟晔忍不住笑了出来,“哦。”
“那我先走了,晚安。”
陆谨承下楼的样子很匆忙,钟晔怕他摔倒,扒在楼梯口看了很久,直到陆谨承跑到一楼了,才放下心,他开始无比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啦,诚恳道歉!
第14章 下一秒,他就被钟晔推出了厨房。
自从生日宴的事情发生之后,姚艳许久没和钟晔联系,钟晔主动打电话过去,姚艳也对他爱搭不理,只重复地说着她的口头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学习就不学习吧,我管不了你了。”
钟晔想说自己最近学习态度挺认真的,可姚艳并不听,撂下一句“你这样下去,将来就和你爸一样,一事无成”,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钟晔看着手上的月考成绩单,分享的喜悦顿时消失。
有一种父母,他们用窒息的爱笼罩着孩子,把自己所有行为都贴上“为你好”的标签,却无法和孩子平等地交流,无法倾听孩子的喜悦与烦恼,然后再把孩子所有的不配合都打成不孝顺。
他们需要孩子分毫不差地在他们预设的轨道上行走,变成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作品。
钟晔不明白姚艳为什么总是要把“一事无成”挂在嘴边,就好像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满足姚艳的某种遗憾一样。
钟晔一直很心疼自己的母亲,钟家明不是一个好丈夫,姚艳在婚姻里过得很辛苦,钟家明早些时候在外地打工,姚艳含辛茹苦地把钟晔拉扯长大,后来钟家明攒了些积蓄,嘴上说着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实则回来没过多久,他就染上了赌瘾,一场麻将能输三四千,把家底败光之后,姚艳终于忍无可忍,和他离了婚。
姚艳是个苦命的女人,钟晔这么多年很少惹她生气,硬是把自己磨成了温吞的性子,尽可能地让姚艳满意,所有人都夸姚艳的儿子乖巧听话,可姚艳的眼睛只盯着钟晔的成绩单。
第二天,他把月考成绩单拍给姚艳,姚艳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不错,有进步,但是一定要保持住。”
“嗯。”
“你别怪妈妈狠心,咱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谋出路,只能靠学习,你看陆谨承,他就算有再重的精神病,高考不去考,就天天在家躺着,他这辈子也不愁吃穿,咱们能跟他家比吗?”
钟晔顿时不悦,“他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搬出去住了,住他舅舅家,”姚艳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家里终于消停了,现在大少爷在家陪着小西,每天欢声笑语的,太太和先生也按时按点回家,少了那位活阎王,这个家别提有多和谐了。”
钟晔闻言立即蹙起眉头,姚艳的听筒里传来严栩的声音,“姚阿姨,小西刚刚把果汁弄翻了,还麻烦您去清理一下。”
“欸好好。”姚艳和钟晔交代了几句就匆忙挂了电话。
钟晔看着手里屏幕,耳边盘旋着姚艳刚刚的话——少了那位活阎王,这个家别提有多和谐了。
所以陆谨承一个人住,会不会很孤独?
他拨通了陆谨承的电话,陆谨承很快接通,钟晔开门见山:“你地址都没给我,让我怎么找你玩啊?”
陆谨承顿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磕磕绊绊地说:“长、长明公寓七号楼二十一层。”
“你现在在家吗?”
“在。”
钟晔听到陆谨承的声音,忽然弯起嘴角,“那你现在有空吗?我可以过去吗?”
“可以,”陆谨承说完又嫌语气不够,重复了一遍,“当然可以。”
钟晔蹦到衣柜边,翻出了一件浅蓝色卫衣和牛仔裤,穿好之后还跑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把脸。
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发尾也没有修。
钟晔沮丧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丑到完全没法见人。
可时间来不及了,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只能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下楼,跑到公交站台上等429路公交车,四十分钟后,他站在长明公寓七号楼的楼下,望着不见顶的高层,心里微微发怵。
虽然在他心里,陆谨承是个被遗弃的可怜小狮子,但此刻他才意识到,陆谨承再可怜也是个有钱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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