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高差那么多,就算同班也当不了同桌。”
“那不一定,大家坐下都差不多的。而且……你如果学理,成绩肯定好得不得了,到时候你万一考个第一什么的,你就直接去跟老师提要求,就说你要跟贺平意一桌,因为他比较帅。”
尽管两人此时讨论的问题毫无意义,荆璨还是因为贺平意后面这句话笑了。他忽然想,若他真的可以凭借智商得到“和贺平意一桌”这样的奖励,那感觉应该会非常不错。心里的遗憾是掩饰不住的,可荆璨也知道,做人千万不能贪心。
拉回思绪,荆璨飞快地把贺平意的卷子批完,又将错题给贺平意讲了一遍。讲完,他问贺平意:“听懂了吗?”
贺平意转着笔,把解题思路捋了一遍,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做题可不能差不多。”
“呵,”贺平意笑起来,拿笔杆敲了一下荆璨的脑袋,“还挺严格。”
“当然了,”荆璨抽出另一张卷子,勾了上面的几道题,“今天的题其实有点难,这几道你明天抽时间做了,巩固一下。”
于是,第二天,王小伟看见贺平意一连几个课间都趴在桌上做数学题,万分惊奇。
“今天这是刮了什么妖风,你怎么这么热爱学习了?”
“多新鲜,一个学生不热爱学习要热爱什么,谈恋爱吗?”因为做了太多题而困得不行的人抽空看了王小伟一眼,接着说,“我这是家庭老师给布置的作业。”
“我去?”王小伟愣是把不大的眼睛瞪大了一倍,“家庭老师?你还请家教了?就这学习强度就这放学时间,你晚上还请家教?干嘛?你要考A大?”
贺平意想到荆璨每天晚上在台灯下兢兢业业给他辅导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王小伟惊叫:“你要考A大?”
他这一呼,连前桌都转头看过来。要知道,在他们省,考700分都不一定上得了A大。敢当众说出自己要上A大的,都是勇士。
贺平意“啧”了一声,说:“我说家教……”
王小伟接着惊呼:“你还真请家教了?”
“嗯,”贺平意笑了一声,强调,“超级认真负责的那种。”
王小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贺平意说这话时,无论是语调还是表情都带着点炫耀的意思,一点都不像一个被学习折磨的高三生,好像这人学得还挺快乐?
学疯了吧他。
王小伟抖了抖身上刚起来的鸡皮疙瘩,抗议:“你真行,老班唠叨了那么久要开始紧张起来了,我都没紧张,你这一用功,搞得我都紧张了。”
“那你也做会儿题。”贺平意伸了懒腰,拿着昨晚从荆璨那顺的一支非常好看的笔指了指周围一圈人,“你看看,人家都在学习,就你,在这打扰我做作业。快别跟我说话了,我答应了我家教今天要做完的。”
王小伟咋舌:“没想到啊,你连班主任的话都不听,竟然会听家教的话?”
王小伟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贺平意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挺欠揍地朝他晃了晃:“你不懂。”
王小伟纳闷:“不懂什么?”
卡通笔杆在贺平意的指尖来回旋转,贺平意笑了一声:“你不懂我这个家教有多好。”
荆璨到底有多好呢,贺平意想了想,是好到他如果不好好习都会觉得对不起荆璨的程度——在贺平意不再那么抗拒补课之后,荆璨也就更加认真对待补习这件事。他不仅列出了学习计划,还亲自给贺平意量身定制试卷,因为不方便打印,便直接手写。
“你这……”贺平意第一次看到摊在面前的手写试卷时,心情很复杂,“是不是太隆重了?”
贺平意不清楚文科班是怎么样的学习状态,反正他们班的人大部分都是争分夺秒,恨不得吃饭的时候也要看着书吃饭。这样的试卷在贺平意看来实在要占用荆璨太多的时间,贺平意觉得不太妥。
“你自己也要学习,别给我手写出卷子了,你就找点题给我做就行。”
荆璨听了,立即摇摇头:“不行,有的题型找不到合适的练习题,有些练习册的……”
有些练习册的习题质量也不好。
后半句,荆璨在贺平意疑惑的目光中吞回了肚子。
“反正,这不费我什么时间,我喜欢数学,给你出题的过程也等于自己复习了。”
贺平意看着那张珍贵的试卷,心中一动,在边上添了几笔,然后将试卷推到了荆璨面前。
一根笔在卷子上敲了敲,贺平意抬着唇角说:“荆璨老师,签个名。”
荆璨仔细一看,原本的试卷边缘被加了上了两行字——“出题人”和“答题人”。
“答题人”后面的横线上被贺平意写上了他的名字,荆璨提笔,在“出题人”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试卷推给贺平意。
“就我们两个人看这卷子,写名字干什么?”
“就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看才要写名字,”贺平意将试卷举起来,端详了几秒,满意地说,“多有意义,这以后得收藏起来。”
荆璨本就在生日那天出现了一点思想波动,听到贺平意这话,思想的海洋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他转了转眼珠,在心中默念,“不要多想”。
要说贺平意这个人其实成绩一直不差,但老师给他最多的评价,就是,脑瓜好使,就是心思不全在学习上,所以总是拔不了尖,要是再稍微认真点就好了。读书这么多年,贺平意从没像这么用功学习过。而用功学习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困,非常困。往常贺平意都是困了就睡,哪管是在上课还是自习。如今要好好学习,贺平意不得不想办法提提神。他学着班里同学买了点咖啡,结果没想到他对咖啡十分敏感,倒是起到提神效果了,晚上却根本睡不着觉,瞪着俩眼到了天明,窗外的鸟叫了几声他都一清二楚。
当天晚上,荆璨注意到了贺平意的疲惫,便问他怎么回事,贺平意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把咖啡的事情说了。
“不行了,我昨晚几乎没睡,现在困得我脑子都不清醒了。我眯会儿。”
贺平意说完这话就阖上了眼睛,明明白天在教室趴着都没能睡着,这会儿在荆璨的书桌上,却没过几秒就没了意识。
听着贺平意的呼吸迅速变得均匀,荆璨凑近,看着露在胳膊外面的那小半张脸。眼睛下方那大大的黑色痕迹让荆璨心疼得不行,他轻轻放下笔,关了过于明亮的台灯。
小心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荆璨从椅子前撤出来,轻手轻脚地上楼,找了条又薄又保暖的毯子。
贺平意睡得不沉,所以尽管荆璨的动作很轻,在毯子覆上后背的一瞬间他也已经察觉到,只不过意识只醒了那么一下,都没支撑他把眼镜睁开,便又被浓重的困意打到。接下来的睡眠变得格外安稳,他甚至还做了个梦。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后,眼前有些陌生的昏暗光亮使得贺平意不得不尽力回忆了一会儿这是身在何处。桌上熟悉的试卷加速了他的意识回笼,贺平意对刚才荆璨给他披毯子的动作有些印象,他记得,背上被人覆上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那人动作轻柔。当时他原本有些凉的身子一下子就暖了过来,这份温暖连同着人,一起入了他的梦。
多年之后,贺平意读大学、工作,有时候累极了,趴在桌上小憩时,还是会回想到这天晚上——明明是个很普通的举动,但却实实在在地让贺平意觉得,在他最毫无防备的时候,是被这个人呵护着的。
贺平意慢慢直起身,抬起头,去寻荆璨的身影。
视线围着屋子转了大半圈,终于捕捉到了那个想要看到的人。荆璨正背对着他卧在沙发上,就着并不明亮的室内灯光,读着一本书。
荆璨的阅读速度似乎很快,贺平意能看到他不停地在翻页,但每次翻页都是用食指和拇指小心地撬动页脚,不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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