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年末,班上的气氛就越是紧张。课间玩闹的说笑的人变少了,去小卖部买零食的人少了,正常跑操的人少了,体育课上真正在运动的人少了,变多的,大概只有每个课间发下来的卷子、报纸,和教室里弥漫不散的咖啡香气。
班会的主题逐渐突出了那两个字,而每当班主任提到,荆璨偷偷回头望,都能看到同学们一个个坚毅的眼神。
高考。
荆璨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忽然发觉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已经过于遥远和陌生了。
在荆璨的辅导下,周哲的数学成绩已经提高了不少,荆璨看着他每次月考、联考的排名都在上升,心里也是为他高兴的。周哲一直很努力,荆璨从没见他偷过懒,每天荆璨到学校,周哲都已经在学习,等到荆璨走了,周哲还在学习。甚至是此时得了重感冒,周哲还戴着口罩坐在教室里,不肯去休息。
“你真的不要早点回去睡觉么?”看着周哲越来越红的半张脸,荆璨问。
“不了。”周哲摇摇头,低头继续做英语阅读。但没过几秒,又抬起头,忽然跟荆璨说:“荆璨,其实我好累。”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今天周哲不像以往那么沉默,话多了许多。
荆璨一愣,忙劝道:“那就回宿舍休息吧,精神好了效率才会高。”
“不敢,我还有很多题没做完。”周哲说话带了浓浓的鼻音,也因为每天的睡眠很少,眼底带上了不少血丝。他看了看桌上的卷子,又看了看荆璨,说:“荆璨,我压力好大。”
“因为高考么?”荆璨说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他其实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便只能说些无用的过渡句,让周哲继续倾诉他的心声。
“嗯,”周哲说,“其实我进了实验班以后,一直跟得挺吃力的,但是我爸妈知道我进实验班特别高兴。他们一直相信我能考个好大学,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而且我心态不好,如果我不做好准备,大考很容易发挥失常。所以,我每天睁开眼,都觉得压力好大。”
老师总是喜欢用一句话来形容高考,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话荆璨听了好几次,但如今看到周哲的状态,他才真的理解了那种和很多人一起挤独木桥的感觉。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胜利者,谁也不想一不留神摔下河,每个人能对自己说的,不过就是,“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可是,真的会有好的结果么?
荆璨低头,看着草稿纸上的两个字,沉思。
荆璨还没组织好安慰周哲的语言,周哲已经很快说,自己只是和荆璨随便说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让荆璨不用在意他说的话。
“不过下次放假,我得去青岩寺里拜拜。”
见荆璨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周哲扯着嘴角笑了笑,颇有点自嘲的意味:“拜拜学业,给自己点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一定会如有神助。”
上课铃很快打响,所有人都迅速归了位,继续埋头苦读。
如有神助。荆璨反复想着这几个字,而后动了动手指,撕下一张星星形状的便签纸,写了一行字,给周哲递了过去。
“青岩寺,很灵吗?”
一直到和贺平意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荆璨还在想着青岩寺的事情。
见他对自己的话没反应,贺平意拍了下他的后背:“嘿,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呢?”
贺平意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荆璨盯着地上晃动的影子看了几秒,忽然转头问:“贺平意,你压力大吗?”
“压力?什么压力?”
“高考啊。”
“哦,”到达车棚,贺平意把小电动打开,一边往外推一边说,“我没压力,考什么样都行。”
“那你上次考了多少名?”
“上次?一百多名吧,具体忘了。”贺平意不怎么关心地说。
一百多,荆璨不知道一百多名能考个什么样的大学,但他知道,既然是一百多名,那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有一个想法在荆璨脑袋里想了好久,终于,在此刻说出了口。
“贺平意,我给你补课吧。”
“补课?”贺平意奇怪,“你一个文科班,我一个理科班,你给我补什么课?补语文?英语?”
“不是啊,”荆璨坦白地说,“我……”
荆璨本想说,除了作文,我什么都能给你补。但这话实在不像一个文科班高三生应该说的,荆璨便改口道:“我可以给你补数学,我数学很好的,理科班的题我也会做。”
贺平意明显不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面对贺平意质疑的眼神,荆璨说,“我以前在班里可是能考第一的。”
说话间,两人出了校门,贺平意暂停谈话,示意荆璨先上车。等离吵闹的校门口远了一些,贺平意才转头问身后的人:“那你学文科干嘛?”
荆璨编不出理由,只好实话实说。
“想挑战挑战自己。”
贺平意一个刹车,弄得荆璨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去。荆璨直起身子,刚要抱怨,却看见贺平意停了车子,一脚踩在地上,然后转过身,把一只手附在了他的额前。
“你是不是被你同桌传染了?又发烧了?”
“没有,”荆璨把额头上那只代表了“不信任”的手拽下来,“是真的,不信,下次你不会的题问我,我给你讲,你就知道我没有吹牛了。”
看着荆璨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睛,贺平意其实已经相信了他。虽然他还是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但想想荆璨第一次开卡丁车都能不顾他的劝阻飞跃两块草坪,这倒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成吧,信你。”贺平意拧了下车把,重新启动了车子。
“那你是答应让我辅导你了?”荆璨踩着后座的脚蹬,直接扒着贺平意的肩站了起来。
这个危险动作荆璨曾经几次提议要尝试,均被贺平意制止。见他此时趁着讨论问题冒险尝试,贺平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呵斥道:“你给我坐下,这样很危险。”
“哦。”荆璨老老实实地坐回去,不过每过两秒,又不死心地扶着贺平意的腰,把脑袋连同身子歪到贺平意低头就能看到的角度,问了一遍,“那你是不是答应让我辅导你了?”
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就算是厚厚的镜片都挡不住其中散发的光芒。
“只是信你,又没答应让你辅导。”贺平意抽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伸在他胳膊下面的脑袋瓜,“缩回去。你不用辅导我,我又不想考A大,我也不想成绩那么好。”
“没让你考A大啊,”荆璨缩回头争辩,“但是我想让你省力一点,起码你不用因为抄作业被罚站了,做题事半功倍,不好么?”
“你能别老提罚站的事了么?”贺平意把手伸到后面,盲摸了一把荆璨的腰。荆璨被他突然的袭击下了一跳,而后痒得向后撤身,抓住了贺平意的手。
“还事半功倍,”贺平意笑了一声,“你还挺有信心。”
“不然你试试。”荆璨拽着他的手,梗着脖子答。
“你别激我,你激我我就敢答应。”
荆璨高兴地捏了捏他的手腕:“那你就是答应了。”
“好好好,”贺平意无奈,哄小孩一样说,“辅导辅导,考A大考A大。”
荆璨听着贺平意又开始不正紧起来,知道自己如此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别的答案,便只当他答应了,先就此打住。
“贺平意,你知道青岩寺吗?”
“青岩寺?”贺平意没有迟疑,立刻答,“知道啊。”
他知道,是因为陪他妈妈去过几次。
“下次放假,我们能去青岩寺看看吗?”
对于荆璨的主动开口,贺平意是非常高兴的,但他又十分不理解,荆璨为什么想要去青岩寺。他一直以为,寺庙,神佛,好像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去触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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