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又夏说“不用”,邱声更像得到了某种支持,霎时有了底气。
于是先前的犹豫、纠结一扫而空,邱声托着下巴:“其实我也觉得再重新制作未必有那么好,而且还……挺麻烦的。”
他点到为止,但闻又夏到底和顾杞有同样的担心,提醒道:“不过可以稍微小声一点。”
邱声问:“哪儿?”
“就用呼吸,水的效果……那几声……”他思索了一下措辞,“反正你找个地方塞进去,用鼓点盖一盖就没那么明显了,他们听得出来那就,再说吧。”
邱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闻又夏。
他耳朵红了,仔细纠正时用更隐晦的措辞,飞快眨了几下眼睛。
顾杞没注意到两个人对视极为暧昧,自顾自地问:“如果真的不太好,心跳声其实是很常规的思路,要么换成心跳的采样?我看国外那个……”
“没那个味道了。”闻又夏否定,就事论事道,“含蓄的处理在这儿显得不够赤裸。”
“对,应该往外放,而不是往深了沉。”
顾杞以一敌二,辩论不过:“行吧。”
闻又夏提起脚边一瓶矿泉水,咬住瓶口——这是他掩饰害羞的姿势——他喝了两口,才低声说:“而且心跳采样可能适合别的歌……我单独有个想法。”
听见时,邱声突然记起了他们另一首没录、没公开、甚至没给乐队成员听过的歌。
月光,月光,为你停留。
你路过我几秒钟……
邱声垂眼时禁不住染上温柔神色,眼睫颤了颤,耳畔尽是晨光中闻又夏的嗓音。
原来他也没有忘。
定下《飞鸟》的编曲方案,过程超乎邱声想象顺利。调整了两次,邱声贴了片暖宝宝让自己好受点,听闻又夏和顾杞试一试新编的曲。
《飞鸟》的表达另辟蹊径,本该作为主角的人声退场,充当旁观者的角色。贝斯与吉他扮演故事的主人公,低音是大海,高音飞去云霄,旋律一节一节地转换,仿佛随着伤痕里飞出的白鸟越过春夏秋冬,飞越北国、飞回南方。
高潮开始,鼓点逐渐被弱化,最后更是彻底消失,以一段口琴收尾。
下午排到第四遍,邱声终于满意了。
他刚喊停,排练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宛如某种场景突然重现。
这实在太像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邱声条件反射,一下子站起身,额角渗出一排热汗,接着整个人都开始眩晕。他掐了把手掌,转过头。
“桑雪?”邱声诧异地看向高挑苗条的女歌手,“你怎么来了?”
顾杞抱着吉他,笑了笑,挤到闻又夏旁边。
邱声注意力有限,没顾得上他站队般的举动与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看见桑雪身后跟了助理,给她们俩拿了果汁:“看排练,也不提前说一声。”
“路过呀,谢谢邱老师。”桑雪倒是不客气,走进来找了把椅子坐,“我刚碰见许然。”
邱声说这样啊。
桑雪:“他说你们好像要排练了,我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半路上被经纪人抓走谈事情,还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运气好诶,听到了刚才那首,是新歌吗?”
她每说一句,邱声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理智在提醒桑雪不是故意的,但邱声会无可抑制地想某一天发生的事。
除了乐队成员、柳望予还有那个混账,没人知道曾经银山因为一场“排练”直接濒临崩溃。邱声强迫自己保持正常,桑雪不可能像白延辉,他客气地笑了笑:“刚排完,综艺上演的就是这首。”
桑雪“啊”了声:“很好听的!但是好像差点意思……”她环视整间排练室,目光在闻又夏身上略一停顿,这才说,“对啊,刚才的鼓点是program?鼓手不在吗?”
“鼓手追女孩儿去了。”邱声说。
桑雪笑个不停:“邱老师居然同意他去追女孩儿?”
“管不着他,而且今天本来也是突然想排练的。”邱声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找我有别的事吗?”
“我就来看看你嘛,乐队重组之前每个星期至少见一次,重组之后几个月都没见到人了。”桑雪示意助理提上一个精致礼盒,“喏,专门让人排队给你买的糕点,当邱老师帮我写歌的答谢礼——用料都是最健康的,糖分也不高。”
邱声说了句“谢谢”,提过来后没表现出感兴趣,随手放了。
桑雪在这儿,他有些不自在。
她对邱声的在意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桑雪身边工作人员没有不知道的,女方暗示一两次没得到明确答复,压力就转移到邱声这边——他的表达太含蓄,看桑雪是否选择领会,但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东西,到现在,邱声实在有点恼。
音箱里沉闷的贝斯声响了两下,邱声转过头,角落里,闻又夏自顾自地再次拨动琴弦,练习似的行云流水弹了一组巴音。
散漫,不耐烦,打断了空气中淡淡尴尬。
“哦对,”桑雪后知后觉,“你们在排练,我留着是不是不太方便?”
邱声还没回答,贝斯声倏忽拔高像某种催促,节奏愈来愈快。面前的女歌手眼神一偏,局促地止住话头,她的助理露出个颇为玩味的表情。
邱声并不觉得闻又夏的“失礼”难堪,相反,对方主动做了恶人让他找到台阶。
虽然有点对不起桑雪,但他的确暗想:
总算有理由赶人了。
作者有话说:
闻夏:垮起个批脸.jpg
顾杞:看戏.jpg
第65章 “反正今天他说了算。”
“其实也还好……”邱声看了看闻又夏,有点为难的样子。
对方“配合”地继续弹琴。
闻又夏的长相本就不是面善那一挂,刻意冷漠时,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霜。邱声说完“还好”,闻又夏非常不满地用力一闷琴弦,抬起头,恰好和桑雪对上视线,他轻轻地一扬眉梢,嘴角绷直,眼神越发阴鸷。
桑雪被他吓到了,窘迫地说:“还是算了吧,我、我觉得听别人排练好像不太礼貌……而且,我突然想起来!待会儿有安排呢!先走、先走——”
“那下次你那边有什么事再给我留言。”
邱声送她,走到排练室外桑雪仍心有戚戚,她看了眼角落里的人,想起什么似的,问:“邱老师,那个是不是视频里的贝斯手,上次我们聊过的?”
邱声:“嗯,就是那个长得帅但是脾气特别不好的。”
“你怕他吗?”桑雪半开玩笑地问。
门开着,这句话里面也听得见,顾杞转向闻又夏,对方仍淡定地钻研乐谱,仿佛那两人讨论的和自己全无关系。
邱声过了会儿,模棱两可:“……反正今天他说了算。”
分明是控制欲很强的人,把操纵杆交到另一个人手里,怎么看都应该不太情愿才对。可是这时,邱声的眼角像一条彩虹似的弯着,淌出缤纷的五光十色,并不像真正在害怕,也一点儿都不软弱,是心甘情愿地交出一部分自己由旁人支配。
虽然什么也没明说,但就此给了桑雪某种确定的回应。她想找到的邱声的软肋,也许这天终于窥见了一点朦胧边缘。
释然来得就是一瞬间想通,桑雪笑开了:“那,你们下次演出请我去看?”
“行。”邱声说,公事公办的语气,“不过我还真有个事,未来重心会优先放在乐队上,其他的……精力有限,如果再合作,肯定没法像以前一样盯全程。”
桑雪用力地点头:“知道啦,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插队。”
等桑雪离开,邱声仿佛卸下一块石头,无形压力消失了。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目送桑雪和她的助理进了电梯,这才回到排练室里,磨蹭着坐到刚才那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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