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一热,差点在高潮时憋不住破音。
“我们穿行在宇宙中心敬自由。”
“我们穿行在宇宙中心。”
“我的自由,是未来的苍穹。”
21岁写歌的时候夸夸其谈,除了情爱就是梦想,邱声起步得太顺利以至于缺少愤怒。这首歌诞生于崩溃的边缘,阴差阳错,契合了闻又夏最想要的感觉。
但那时的愤怒浮于表面,经过四年的病痛、分别、沉淀、重逢,再如决堤之水彻底爆发,继而沸腾,推着一艘船撞向冰山也不回头。
回头干什么?活在当下,死在当下。
不追溯曾经生命就永远灿烂。
最后终结于失真的吉他,顾杞差点弹断了弦,一声低吼扔掉拨片。
谁都没想到刚开场就充满激情,台下,持观望状态的观众也彻底被他们感染了,欢呼、尖叫从SOLO结束的最后一遍副歌开始,持续了三分钟之久。
邱声气喘吁吁地停下,他看向台下自发POGO的人群,突然想:这次能行。
人设、故事线,都是虚的,演得好才能说服乐迷他们认真地准备再出发。
他像年轻了好多,又不是21岁的状态了,更潇洒更放肆。曾经未来得及抒发的躁动在他的身体里跳跃着,引领他习惯性地望向舞台最右侧——那是贝斯手最喜欢站的位置。
闻又夏一如既往藏在光影分界处,任由乐迷对着他大喊名字,他抱着那把苹果红的雅马哈,朝邱声比了个大拇指。
邱声一愣,如释重负地笑了。
演出的时候至少他和闻又夏能暂时放下一切。
后来又演了几首,都是以前最出名的歌,迷幻浪漫如《五月雨》《白河夜船》《蓝冬》,暴躁生猛如《Scar》《热烈》,现存的作品挨个唱了一遍。中间还有器乐battle,闻又夏很给面子,衬着顾杞,让他出尽了风头。
临到结束才想起还要自我介绍,邱声攀着麦克风:“听了这么久,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那就不自报家门了。”他笑笑,并不觉得灯光刺眼,“最后介绍下我们乐队吧,银山,2012年成立,14年解散了一次,这个月初重组,离成立刚好满五年——吉他,顾杞。鼓手,小卢。贝斯,闻又夏,不过我们都叫他闻夏,你们也可以这么叫,他比较喜欢。”
闻又夏尴尬地摆手,台下立刻给面子地起哄:“哦!——”
邱声心情得到了极大的缓和,连胃部隐隐的痉挛都感觉不到了:“快结束了,最后一首不唱乐队的歌,不过是我写的,所以也没差。”
“叫《2099》,听过吗?”
“听过——”
“那再听一次我唱吧。”
大病初愈后邱声写的第一首歌。
乐队没了,他也没想过卖给任何人,就留着自己唱。后来捏着歌词思考了很久,又抱着吉他弹了两遍后要试试,一张嘴,没发出声。
他从那时起唱不动歌了,心理原因,一拿吉他、一开嗓都让他想起跪在后台四肢发软的那个夜晚,整件事对他而言都像一块心口的大石头,不搬发不出声,一搬走可能就会没命。邱声到底惜命,被柳望予劝了几次就从善如流地把歌卖给桑雪,自己也做了桑雪的制作人,任由她那把适合当乐队女主唱的嗓音帮他挥霍感情。
《2099》这首歌被乐评人称赞同时兼具“爱而不得的绝望”与“撕心裂肺的隐忍”,邱声听不懂,模模糊糊地觉得好像是当时的心情。整首歌编曲相对简单,贝斯线闷着,在最后一刻前面的压抑全是酝酿,就为了这一声放开。
至于那放开的一声,邱声想了什么?
他不常分析写曲时万千思绪,现在重新回到livehouse,能够顺畅地演一场,听见那声如玉山崩塌的贝斯,突然记了起来:他恐怕当时在幻觉中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要拿刀砍了闻又夏。
间奏吉他弹得如泣如诉,邱声突然起了谈性。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首歌叫‘2099’吗?”邱声说,“因为2099年是还没来的、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世纪末,我特别想活到那个时候。”
乐迷们开始笑。
下一段副歌开始时,邱声听见某个从不出错的演奏机器呲花儿了。
首演完美收官,带来的蝴蝶效应超出柳望予的想象。
在她的蓝图中这次演出只要顺利结束就行,接下来他们会进行一个小型的三城巡演,帮助乐队适应走到“地上”的转折期。然后录专辑,在新年时顺利发行当年夭折的第二张,标题邱声都起好了,就叫《理想世界》。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首演翌日,柳望予的电话就被同行打爆了。
“有个真人秀想找你们。”柳望予疲惫地撑着额角,“像‘小酒馆’那种形式,在一个地方自主办演出,场地待定,会有一些故事线。他们钱给得很慷慨,但不可能很自由,说白了就是演,要不要接你们自己定吧。”
综艺,邱声听见这两个字霎时一个头两个大。
众所周知地下看不上地上,小众看不起主流,国内乐队去真人秀走穴犹如自砸饭碗,放在圈内是要被唾弃的。尽管录综艺也不分白天黑夜累到瘫痪,可总比巡演好。现在单靠巡演专辑赚钱太难了,不小心砸了一把琴都能让本就不富裕的乐队雪上加霜,设备都是钱,弄坏了搞不好能原地破产解散。
Woken去一趟某音乐节目做参演嘉宾单场到手六位数,圈内人表面骂着“为五斗米折腰”,心里估计都想,要能录几场综艺就买房买车,我上我也行。
柳望予也没给他们接太离谱的真人秀——比如带娃的做游戏的开餐馆的——总算和本职业有所关联,这让邱声动摇。
他知道顾杞缺钱结婚,卢一宁家里养着五只膘肥体壮的田园猫嗷嗷待哺,闻又夏就不提了,前不久才找他借了五万块。他们乐队里唯一不缺钱的就是自己,但邱声也没不缺钱到可以随意挥霍。
丰厚报酬就像悬在驴前面的一根萝卜,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专辑可能要往后推了,邱声想。
他跟乐队成员开会:“情况都跟你们说了,钱肯定比巡演三场多得多,但没有那么单纯,可能会被那批老炮儿骂也说不准。为了节目效果也许还要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所以我来问你们怎么想的。”
卢一宁把录节目当旅游:“我没问题啊。”
“我可以把年假请了去录。”顾杞忧心忡忡,却已经有所偏向,“这个节目不至于录大半个月吧?”
那就是两个人都同意,邱声问闻又夏的意见:“你呢?”
同时他在心里暗道:闻又夏要敢说“随便”,或者又要车轱辘“音乐有聆听门槛”“我们不应该顺从大众自轻自贱随波逐流”之类的恼火言论,我就拿卢一宁的吊镲打爆他的头。
闻又夏的喉结轻轻一动:“可以。”
看来前几天的架没白吵,他到底把那些都听了进去,也尝试着和普罗大众的审美水平握手言和,不再把进摄影棚看做傻逼才干的事。
成见可以放下,矛盾可以吗?
心里那根紧绷的琴弦被邱声指尖一勾放开,水滴般清脆的声响击破了一道隔膜。
“录完这节目你就能还我钱了。”邱声开了个轻描淡写的玩笑,见闻又夏不为所动,只好尴尬地自己哈哈两声。
“现在就能还你。”闻又夏说。
不行,好不容易让他欠我人情,还完又跑路怎么办?!
邱声脑子一热,当着那两人的面径直吼他:“别还,你欠着,等我准你还了再说钱的事,听见没?这是你欠我的。”
排练室安静了几秒钟,谁都搭不上话。
闻又夏摸着贝斯的四根弦,认真地点了点头:“行,等你喊我。”
作者有话说:
邱:所以闻夏价值五万rmb,我赚了
挥挥明天见,最近太热了,忍不住喊出注意防暑降温!!
第35章 “原来不是喜欢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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