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的洗脑能力还是不错的,别回头把当地庶民给忽悠瘸了。考虑到这个可能性,扶苏才没有随便打发他去别的地方,而是选了正在搞药丸生产的小县。
处理完淳于越的事情,扶苏便再无后顾之忧。
韩国被灭只是一个开始,还得防备它死灰复燃。所幸腾将军已经将能抓的韩国宗室都给抓来了,应当没有能复国的公子。
韩国之前没怎么派质子去其他五国,倒不是五国心眼好放过了它,主要是没有那个必要。
先秦时期为何流行送公子去别国为质?其实是一种互相威慑的手段。
我手里有你家的公子,你手里也有我家的公子。如果撕破脸皮,两个公子大概率都得丢命,所以最好维持和平现状。
不过质子在战时逃跑回国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各国的防备力量属实是聊胜于无。
它们可不像大秦变法后搞了个验传,严格到能把逃命的商鞅都给拦下来出不了国,导致自己被惠文王抓住处死。
但不管怎么说,质子的存在也是一种投鼠忌器。哪怕质子可能逃跑、哪怕故国可能不在乎这个公子的性命就是想发兵,也总比没有人质在手强。
出于这种目的存在的质子,放到韩国身上就显得很多余了。
韩国从三家分晋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积贫积弱。往北被赵国抢地盘,往东被魏国打秋风,往西又被秦国按在地上摩擦。
就这种级别的诸侯国,用得着掌握它的质子、防备它发兵攻打自己吗?
真打过来了,那不是主动送人头。
这也导致了如今韩国竟然找不出几个流落在外的公子,让其他五国想帮他复国也一时之间没有能扶植起来当韩王的人。
真是糟心。
想一想几十年前被灭的宋国,国土面积也不比只剩一郡之地的韩国小多少。既然宋国被灭了这么多年也没掀起什么水花,那韩国应该也差不多。
五国国君想了想,感觉这个类比很有道理,于是把这件事抛开不管了。
是韩国自己没那个复国的福气,可不是他们不尽心。再说了它本来就苟延残喘多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走了大运。
由于秦国在六国都安插了内应,准确说来应该是“秦国在六国都选择了一些高官进行贿赂”,所以国君们的态度很快就被传讯送到了咸阳。
灭韩之后要去对付最难啃的硬骨头赵国,是以这些天众臣时常齐聚章台宫,一起商讨灭赵的方案。
消息传来时大家正好都在,秦王政看完嗤笑一声,递给诸位传阅。
众人看完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五国如今的君主都是无能之辈,合该他们气数将尽。”
先看赵国。
赵国在位的是赵王迁,因为生母受宠就被他爹废长立幼接手了王位。但是这家伙不懂政务,大权都在郭开手里。
而郭开,不好意思,那是秦国花大价钱买通的自己人。
再看燕国。
燕国在位的是燕王喜,这老头属实没什么担当,遇到事情就推太子丹出去抗。
如果太子丹也扛不住,没关系,砍了太子头颅送给秦王息怒。再不行就收拾东西跑路,大不了逃到辽东去,这样总不会被抓了吧?
接着看齐国。
齐国在位的是齐王建,一个天真的小傻子。相国说什么他信什么,因为相国是他亲舅舅后胜,他觉得舅舅肯定不会害自己。
但是很不巧,后胜也是个收了秦国钱,会无脑吹秦国友善绝对不可能动齐国的自己人。
下一个楚国。
楚国在位的是楚幽王熊悍,这人好一点,因为他活不到楚国被灭,运气好躲过了亡国之君的成就。
然而熊悍也不是什么明主,毕竟谥号都是“幽”了,上一个出名的可是导致西周灭亡的周幽王。
最后一个魏国。
魏国国君大概是五个矮子里最高的那个,没有什么“杰出”的事迹可以说。在位十几年,攻秦时几乎没打过胜仗。
打败仗的时候,被秦国抢了一堆城池。从秦王政五年到秦王政九年,几乎年年被抢地盘。后来干脆自暴自弃,主动献地。
不过他命也不错,死了之后没两年他儿子就成亡国之君了。
这么一群歪瓜裂枣,若非祖宗留下的基业足够深厚,秦国灭他们就跟玩儿似的。
众人表情微妙地对视了一眼,纷纷想起了这些诸侯王的奇葩之处。只能感慨一声天命在秦,在别国都一代不如一代的时候,偏他们连出好几代明君。
别国的笑话看看也就过去了,接下来是严肃的讨论时间。
将军桓齮分析道:
“赵国与北地匈奴接壤,双方常年发生战争。代地本就民风彪悍,有匈奴练兵更加难缠。”
赵国原本的国土没这么大的,毕竟是三家分晋时才分了一部分。
当时的晋国公室其实还在,晋国没有正式被灭,但早已名存实亡。因为赵氏家主都开始给儿子封太子了,完全不把晋国残存的宗室放在眼里。
到谥号为“襄子”的赵襄子继位时,他的姐姐嫁给了代国的国主。代国就在赵地以北,隔在匈奴与赵国之间。
为了吞并代国,赵襄子以小舅子的身份约见代王,代王毫无防备地前去赴会,然后就被干掉了。代王一死,赵国吞代便犹如探囊取物。
这个手段不是很光彩,后来他的姐姐伤心欲绝,干脆拔簪自刎了。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赵国消化代地,不像当年那般民怨沸腾。
两百年来赵国铁骑经历了无数场合匈奴的厮杀,即便在如今昏君频出的背景下,战斗力也颇为不俗。
这都要归功于代地本身尚武之风盛行,以及名将李牧的精心操练。
老将王翦直接断言:
“若放李牧参战,攻赵将十分困难。三年前我们曾出兵攻过一次,当时便是为李牧所阻,这才不得不休战。”
杨端和赞同道:
“李牧不好对付,若要硬打,恐怕损失良多。”
秦王政只是听着,不置一词。
半晌,他偏头看向跪坐在身侧的长子:
“若是你,会以什么方式解决李牧这一心头大患?”
秦王政想考验一下儿子,因此没有直接给出决断。
这可问对人了。
其一,扶苏有整个灭六国的记忆,大秦到底用的什么计策,个中细节他全都一清二楚。
其二,扶苏毕竟是主持过吞并匈奴之战的帝王,哪怕没有记忆这个作弊器,他也能给出行之有效的方案。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扶苏是个很擅长利用流言的人。
表面完美无瑕的人,他都能眼神毒辣地挖掘出对方的弱点,辅以攻心之术。更何况赵国这个状况简直就是个筛子,破绽一抓一大把。
扶苏自然不能按照上辈子的应对方案来答,以他的骄傲也不屑于抄答案。而且那个方法是王翦提出来的,扶苏总不好抢老将军的功劳。
是以扶苏谦虚地表示:
“我不曾带过兵,沙场征战之事并不太懂,倒是朝堂争端能说上一二。”
“如今赵国内部不稳,李牧手握重兵必受猜忌。不如在赵都邯郸境内散布流言,称李牧认为赵王昏庸不堪大任,已经悄悄投降了秦国。”
秦王政听明白了儿子的意图,但武将们并非全都会意。有些人只懂带兵打仗,这些朝堂里的弯绕有听没有懂。
桓齮就耿直地质疑道:
“公子这招真的有效吗?赵人皆崇敬李牧,恐怕不会轻易被流言煽动。”
反倒是王翦笑了:
“不,流言不需要让赵国黎庶相信,只需赵王信了即可。”
以赵王的脑子,他可不见得分辨得出流言是真是假。
秦王政只问儿子:
“你是这么想的?”
扶苏自然摇头:
“并非。”
王翦一愣,片刻后恍然大悟,抚掌而笑:
“原来如此!”
公子说赵国内部不稳,李牧会受猜忌,众人便条件反射地认为这个猜忌李牧的会是昏聩的赵王。可其实赵王贪图享乐不爱管事,真正感觉到被威胁了权柄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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