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他令搭档重伤失忆,毁掉了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兰堂对他抱有的温柔和爱,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可以淹没了无心的人造神明,让不懂得悲伤的保罗·魏尔伦品尝到失去至亲挚爱后的泪水。
可是,他仍然不懂得怎么去爱对方,没有人教他!
他只是懵懂的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愧疚,仿佛再回到过去就是一种错误,仿佛忘记兰堂就是一种错误。为此,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在地下室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自己对间接害死兰堂的愧疚。
追求自由的他,为了死去的搭档放弃了自由啊!
正如面前质问他的“太宰治”所言,他不知道兰堂有多怕冷,不知道兰堂埋葬在地下有多寂寞。
在感情的领域,保罗·魏尔伦是无知的稚童。
他手持利刃,时常伤人伤己。
“我不知道……”
保罗·魏尔伦低声回答,无视了脸颊的疼痛,那些疼痛连一场激烈战斗的伤痛都比不上。
他注意到“太宰治”眼中的虚无不见了。
这个不像是人的小鬼,竟然拥有了珍贵的感情吗?这个感情的倾诉对象——是他的搭档?
“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保罗·魏尔伦决定,只要太宰治能说出满意的结果,他就原谅对方无礼的冒犯,不然,以对方打的巴掌,今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以换一个人了。
麻生秋也冷冷地面对能取自己性命,事实上杀过自己一次的保罗·魏尔伦,他看出对方的悔过之意并非表面,难不成真的什么也不懂?全凭本能?
“兰堂的老师,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联络方式。”
“我没有。”
保罗·魏尔伦干净利落卖了波德莱尔,“他的手机号码经常更换,与其私底下联系他,不如直接拨打巴黎公社对外招聘人员的电话,那样也许更快一点。”
麻生秋也:“……其他超越者的手机号。”
保罗·魏尔伦拒绝提供:“你找波德莱尔,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帮我把亲友的尸体送回法国,但是其他人——他们跟亲友毫无瓜葛,你联系他们,容易暴露我活着的可能性,我宁愿死在日本都不会回法国。”
麻生秋也再次产生了想要揍保罗·魏尔伦的念头。
太宰治紧紧地左手抓住了右手。
忍住!
我们近战打不赢他!
哥哥,你想要揍保罗·魏尔伦,好歹把小矮子喊过来呀,他没有打算跟哥哥一起死在地下室里。
麻生秋也想到首领宰身体的虚弱,沉住气,不能把对待金发兰波的方式用在情敌身上,他愤怒地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保罗·魏尔伦把自身看得最重要!他差点被对方迷惑了,这简直是加布二号!
麻生秋也怒极而笑:“你连死亡都不怕,你连自由都可以放弃,为何怕法国?”
保罗·魏尔伦用稀疏平常的口吻说道:“你没有对叛徒进行过惩罚吗?有的事比死亡还可怕,何况我得罪的是波德莱尔,波德莱尔掌握着折磨异能力者的手段。”
说到这里,保罗·魏尔伦手指轻轻触碰脸颊,淡然地形容道:“羞辱我,不过是其中浅显的一种方式。”
“我在法国政府的眼中,仅仅是兵器。”
“兵器,可以摧毁,可以维修,可以寻找其他利用价值,我不想再出现下一个悲剧的‘我’。”
“你能理解吗?”
保罗·魏尔伦在六年中多出老师的耐心,“说得更直白一点,我的身体是克隆体,在之前有11个克隆体,只有我承载住‘特异点’的力量活了下来,有机会见到把我带出反政府组织的亲友。”
“他们是天然的超越者,有无法复制的珍贵性,而我是人造的超越者,我的身上存在复制的机会。”
“我是一个很好用的兵器。”
这便是保罗·魏尔伦对自己和国家的陈述。
地下室里死寂一片。
与他对峙的麻生秋也手指收紧,有点神经质的抽挛,那种对政治、战争、利益的分析令他想到了许多恶心的事情,若他身处于保罗·魏尔伦的身份,在无法判断其他人对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也会逃离法国!
保罗·魏尔伦的价值就是杀人,战争结束后,保罗·魏尔伦能否被法国政府放松管控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历史证明了一点,危险的兵器会被封存起来,偶尔拿出来展示,起到威慑其他国家的作用。
保罗·魏尔伦固然失去自由,不得不成为法国政府的一把刀,但是被他杀死的人更加凄惨。
【例如,我自己。】
麻生秋也作为被分尸的苦主,心里的疙瘩就没有消失过,顶多是诗人魏尔伦的死亡令他学会了理智对待,不要过度的迁怒于一个没有害死自己的人。
【谁没有苦衷?区别在于,谁的苦衷更大一些。】
麻生秋也缓和下语气,移开视线,不想去看这张空洞神情的脸,“你不想回法国的理由,我听明白了,我们要跟你讨论的是送兰堂回法国的事情,你同意吗?”
保罗·魏尔伦颔首:“我同意。”
麻生秋也犹豫,问道:“兰堂家人的下落……”他觉得对周围人不关心、不在乎的保罗·魏尔伦,应该不清楚兰堂的私事,毕竟将心比心,他也不知道下落。
保罗·魏尔伦了然地说道:“哦,我知道。”
麻生秋也:“……”
保罗·魏尔伦无意识地插刀,也许是男人对情敌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对“太宰治”笑道:“我跟亲友搭档四年,亲友从来不隐瞒我任何事情。”
麻生秋也深吸一口气,冷静,不能被气晕过去。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诗人魏尔伦和诗人兰波在感情上都是王八蛋!】
【越像他们的人越王八蛋!】
【说来说去,只有兰堂是无辜的!!!】
麻生秋也生硬地说道:“我不会问你地址。”兰堂父母的地址,他会靠自己拿到手,“你替我调查,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否接受兰堂的死讯。”
麻生秋也不理会保罗·魏尔伦说“亲友父母早就以为亲友死了”的话,非人类就是惹人生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要把兰堂送回法国安葬,恢复他生前的荣誉,他的墓志铭由你来写,还是由他的老师来写?”
保罗·魏尔伦坐回了躺椅上,懒散道:“随便。”
麻生秋也一针见血地说道:“他救你之后消失的时候,你也是对他说‘随便’的吗?”
保罗·魏尔伦被稍稍噎住,浅金色的头发扎着精致的小辫子,白色西装衬托得他年轻极了,他始终保留着无与伦比的美貌,神性的一面减少了一些。
“这倒没有,我有对他说过……对不起……”
“他接受了吗?”
“亲友没听见就急着消失了。”
“……”
麻生秋也眼前一黑,这就是你的道歉?
兰堂活着的时候,就不配听到你的一句“对不起”?
【妈了个巴子!】
“啪”第二道巴掌抽到了保罗·魏尔伦的脸上,为北欧神明的脸蛋来了一个对称的掌印。
这一回,保罗·魏尔伦勃然大怒,想要打死太宰治,然而电梯下降,正好开了门,中原中也收到信息赶了过来,一道怒吼打断了他:“你们在干什么?魏尔伦!你敢对我们的首领出手?!”
保罗·魏尔伦咬牙停止了反抗。
“弟弟,是他先对我出手的!”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想怎么处置干部都可以!别忘记你是五大干部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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