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立迦勒底(344)

　　从艾琳娜死去的那一天开始, 斯佩多就一直做着这个噩梦。每当他陷入睡眠时就会在中途突然惊醒，到了后来，甚至连斯佩多自己都不记得, 究竟是他的弱小导致艾琳娜死亡，还是艾琳娜的死亡令他变得弱小。
　　他像每个失去挚爱的人一样开始发疯，编织虚幻的美梦营造艾琳娜还活着的假象。可当他向圣杯祈愿希望看见还活着的艾琳娜之后，会哭会笑还会揍他的艾琳娜真的出现在斯佩多面前时，他却笨拙到只能任由艾琳娜哭着打他，也没法说出半句辩解的话。
　　他一言不发，看着掌心温热表情鲜活的艾琳娜丢下他，转头朝着年轻的自己开始挥拳。同时开始将自己因为亡者自动加持的美化滤镜丢到一边——啊，没错，他怎么就忘记了，当初艾琳娜让他觉得怦然心动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她与其她爱慕自己外表的女性不同外，最主要的就是艾琳娜在他偶尔行为过分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出拳痛击。
　　那可是真真正正会朝着他颧骨冲去的拳头啊。
　　那个年代，有勇气丢下华丽衣裙，选择穿猎装还拿鞭子去和贫民窟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的女性怎么可能只是个单纯温柔漂亮的花瓶？在乔托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能被同伴们放心安排镇守一个据点的艾琳娜，又怎么会只是个给小女孩温柔拭去泪水的大姐姐？甚至就连引发后续一连串事件的那艘海船——若不是艾琳娜多少顾忌着怀里畏畏缩缩的阿比盖尔，这位姐姐早就拿着鞭子自己冲出去了。
　　“戴蒙！我记得我刚刚才说过的吧——如果你敢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我就给你立刻纠正过来！！！”
　　“啊啊艾琳娜我知道我错了！话说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你不是都已经打过‘我’了吗？！”
　　“谁规定说我打了斯佩多一次就不能再打第二次？嗯？”
　　末尾上扬的语音充满威胁性，建立了彭格列的初代首领乔托·彭格列很有灵性的开始和好友西蒙·柯扎特勾肩搭背。只余下泽田纲吉和古里炎真看着两位祖宗默契十足扭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求救的年轻斯佩多。
　　占据六道骸身体的斯佩多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一幕，那颗因为艾琳娜死去就空洞的心，陡然开始被什么一点一点填满。
　　与此同时，看见年轻的自己被艾琳娜同样不由分说暴揍的样子后，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记忆中的艾琳娜被美化得过分。
　　斯佩多笑了一下，眼中那道几乎将他与世界割裂的冰壁也随之融化。
　　——这样就好。
　　徘徊世界的亡灵将整个世界搅得一团糟，但究其根本，向圣杯许下“想要再见活着的艾琳娜一面”的愿望却卑微到让人想哭。
　　但无论理由如何，缘由是什么，斯佩多犯下的罪行不会消失，他造成的伤害也不会被轻易抹消。
　　“艾琳娜，你会原谅我吗？”
　　“当然不会！”
　　金发少女站在六道骸身体里的斯佩多面前，即便知晓这家伙是她男友未来的模样，但艾琳娜的目光却鄙夷得堪比利刃。
　　“是吗……那就好。果然这才是真正的你。”
　　梦中会温柔环抱住他，说“我会原谅你”的艾琳娜只是幻术捏造的虚影，是在记忆里被美化了无数遍的幻觉。眼前这个打从见面就没对他流露出一丁点温柔的艾琳娜，粗鲁暴力又独|裁，可也正是这样的她，才是那个会为了彭格列怀抱牺牲觉悟也要加入的艾琳娜。
　　“能再见到你还活着的样子，真让人高兴。”
　　“……如果斯佩多将来真的会变成你这样子，回去我就立刻跟他分手。”
　　艾琳娜赌气般地撂了句狠话，但看着六道骸体内斯佩多的眼神却柔和不少。
　　“放心吧。”
　　她说。
　　“已经死去的我，一定正带着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灵魂，堵在路上摩拳擦掌准备把你再打一遍呢。”
　　徘徊世界的亡灵终于摒弃疯狂，放下执念的他就像故事里的幽灵一样，对完成他愿望的艾琳娜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年少自己才会有的无奈表情。
　　“听起来还真痛。”
　　“不过，或许也不算坏。”
　　随着斯佩多的执念消失，他残存于世的意识也真正迈向死亡。蜗居在骸枭里不得不忍受初代和十代外加西蒙家族三波人马围观的六道骸，迅速控制自己的意识回归身体。而伴随着六道骸终于掌握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初代彭格列们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透明化的现象。
　　“因为未来斯佩多的愿望实现了——他想再见艾琳娜小姐一面，因缘际会也让乔托你们来到未来。当他的执念解除，斯佩多留在人间的理由也消失。当然，也就意味着乔托你们开始回去属于你们自己的时代。”
　　Caster达芬奇不愧是万能之人，稍加分析便解明了发生在乔托等人身上的问题。而意识到自己即将返回自己时代的老祖宗们，则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开始给后代交代事情。
　　“炎真，虽然发生在你家人身上的事情算是误会，但斯佩多说到底依然是彭格列的成员。他犯下的罪不可饶恕，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就用有色眼光看待阿纲——他是我的后代，也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今后能像我与西蒙一样，成为他的朋友。”
　　初代彭格列虽然现在还是少年，但他仍然透过不少途径了解到彭格列的一些发展。尽管自己和同伴们建立起来的自卫团最后被斯佩多搞歪变成Mafia，但看在彭格列到现代依然会对当地居民施加保护的份上，乔托决定大度揭过这一页。
　　反正艾琳娜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放过戴蒙，还是让她解决那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家伙吧。
　　正如乔托抓着古里炎真絮絮叨叨，西蒙·柯扎特也拉着泽田纲吉说了不少。
　　“乔托教你的快速冰雕技术一定要好好练，毕竟炎真跟我那个时候不一样，他比较穷，没多少钱能借你拿去填补被守护者破坏的建筑。为了保住炎真的零花钱，同时也保住你自己的零花钱，只要看见你守护者出现打架苗头，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他们冻起来……什么？说云守的那个云雀恭弥很可怕所以你不敢？没事，反正铃木爱迪尔海德的冰川和你的零地点突破很像，大不了偷偷甩锅给她。我已经和炎真打过招呼了，他会帮你一起糊弄过去的。”
　　趁着还未完全消失，阿诺德伸手把Caster达芬奇录下的视频拷贝揣进口袋。G则揪着狱寺隼人的耳朵，恨不得对他耳提面命教他怎么做个不给首领添麻烦的合格左右手。纳克尔拉着笹世了平和青叶红叶两个打拳击好苗子，依依不舍的样子与他那身神父服充满了违和感……
　　时空开始自动修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们，按理来说乔托他们在返回自己的时代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这神奇的经历。但作为拥有彭格列指环的纵向时间轴奇迹的人，相信即便返回过去，乔托也会记得为了不省心的斯佩多而牢牢看好艾琳娜的安全。
　　作为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艾琳娜双手箍住斯佩多的脖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男友就手下留情。相反，正因为她极为重视斯佩多，才用了比平常更大的力气去痛殴他。
　　“未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啦！”
　　怀里的斯佩多已经快要口吐白沫，但艾琳娜对泽田纲吉他们的表情却笑得格外开朗。即便知晓未来的自己英年早逝，但她早就对此抱有觉悟。哪怕因此麻烦缠身，艾琳娜的眼神依然清澈得如同高而远的天空。
　　“还有——要加油啊！玛修小姐！”
　　“诶？”大约是没想到艾琳娜会突然喊自己，玛修楞了一下，表情懵得有股说不出的可爱。
　　艾琳娜对她做了个打气的动作，眼神里满满的全是狡黠。“我会为了斯佩多好好保护自己的，玛修今后也要注意这点哦。不仅仅是作为盾牌，更要作为心灵支柱——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人。”
　　反应过来艾琳娜的眼神究竟在看谁，玛修“嘭”地红了脸。刘海下方的紫色眼睛剔透明亮，看向身旁橘发少女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