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诡胎(86)
“这间房,以前死了三个人。”白盼看着墙壁,以极为缓慢地语气说道:“他们关系亲密无间,一起玩闹,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仿佛连体婴儿一般,可惜再好的感情也会产生裂缝,而这个裂缝,在不知不觉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把另外两人叫进了自己家,杀了他们,而杀人者,也由于某种原因一起死在了屋里。”
要单纯听故事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耳畔时不时响起怪异的嬉笑。
而眼前三个影子,正兴致勃勃地,不断重复做着互相伤害的事。
小盐巴头皮发麻。
“如果……如果三个影子真的是死在这间房子里,那谁是凶手呢?”
白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悠道:“房东是谁,谁就是凶手咯。”
“我们要不要报警呀?”小盐巴紧张道。
白盼摊手:“我们连尸体都没找到。”
“哦。”
符纸控制不住它们,只能任由三个影子追逐打闹,无拘无束。
小盐巴把厨房的门锁了起来,沮丧地回到卧室,再把卧室地门关上,勉强能降低一些噪音,然而依然治标不治本,他为自己鲁莽的决定悔地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应该加点预算的,位置偏一点也没关系。
他好像……太抠了。
嬉笑声持续到凌晨,终于渐渐淡了下去。
小盐巴看着天花板,不断自我催眠,没事的,听着听着就能习惯了,直到早晨七点,才睡了过去。
起床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
小盐巴打了个哈欠,不经意扫了一眼窗户,那个十四岁女孩,今天又来了。
这次她没有一直站在楼下默默地往上看,过了一会,便走进大门。
没多久,门口便听到了敲门声。
白盼开的门,他慵懒地倚靠着,挑眉问道:“有事?”
女孩露出黯淡的神色,她拉扯着自己的裙摆,说道:“我能进来看看吗?”
“嗯?”
女孩解释道:“以前,我的外公住在里面,我……我想他了……”
她抬头,见白盼不为所动,便又加了句:“现在他死了,这里是我唯一能够思念他的地方。”
第89章
白盼敲了敲门板,问道:“这里的房东是你外公?”
女孩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不是,是张女士。”
“……张女士?”
“就是我名义上的妈妈。”女孩轻轻地说。
小盐巴从卧室里探出一个脑袋,悄悄往外张望,女孩不像第一次看到的那般阴郁,反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上本身秀丽的脸庞,倒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好感来。
白盼问:“你叫什么?”
“丽丽。”女孩回答:“大家都唤我丽丽。”
“那么丽丽,你不害怕?”白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小盐巴。
卧室里住着两个成年男性,小女孩仿佛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不啊。”丽丽绽放出笑颜:“你们都不是坏人。”
白盼扬眉:“为什么这么判断?”
“一种感觉吧。”
她换了双鞋,走进房间,脚尖轻点地面,脚掌缓缓按下,像猫儿走路似的。
小盐巴跟在白盼后面,紧张兮兮地问:“她走路好像没有声音。”
丽丽耳朵倒是敏锐,侧过头解释道:“外公睡眠浅,晚上睡觉一点噪音听不得,我怕吵醒他,时间久了,走路也不会再发出声音。”
她怎么听到的,刚才说话声太响了吗?
小盐巴赶紧捂住嘴巴。
丽丽自顾自地说道:“小时候,妈妈很忙,没人照顾我,就把我放在外公家……”
“外公很疼我,什么菜都留下来分我一半,我要是不喜欢,大雨天的,撑着伞也要跑去外面买,后来他年纪大了,妈妈就请了保姆,可惜保姆来了多久,爷爷就死了。”
白盼问:“你爸爸呢?”
丽丽的声音顿了顿,回道:“我爸爸一直有家室,忙不过来。”
白盼息了音。
丽丽稚嫩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尤为讽刺:“哦,对了,我妈是小三。”
她一路看过去,最后走进了厨房。
橱柜被移开,还没来得及搬回去,碗筷和杂物零零散散地摆在一旁,显得凌乱不堪,白日里的墙壁跟平常并没什么区别,三个细长的黑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丽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妈以前偶尔回到家,经常把自己关进厨房,一个人待着,一待待好久呢。”
难道是女主人杀了人?
小盐巴一激灵,立即问道:“她为什么要待在厨房里?”
“谁知道呢,可能厨房会给她安全感吧。”女孩不在意地说:“她喜欢剁肉,每次都买很多肉,在家里剁,一剁就是几个小时。”
小盐巴问:“那肉呢?都放在哪了?”
“扔了吧。她又不做饭。”丽丽抬起手,踮起脚尖,把橱柜上的青花纹碗拿了下来:“你说奇不奇怪,不做饭,剁这么多肉干什么。”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恨,带着一点不屑,很复杂,说不清楚,如果母亲整天不见人影,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丢给老人来领养,产生这种情绪也说得通,但不知为什么,小盐巴总觉得哪里古怪,她的表情,她的态度,甚至她说的话,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白盼双手抱环,倚在走廊口,眯着眼问道:“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丽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先她穿的是长袖,抬手的时候,长袖滑了下来,正好能看见她青紫的肌肤,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疤痕,有的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狭长的印记,蜈蚣般的狰狞。
“没什么。”她轻轻哼了一声,撩下袖子。
话音刚落,丽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小盐巴不太善于打交道,特别是漂亮的丽丽,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对着白盼眨眼睛。
白盼顺势邀请道:“我们有午餐,要不要一起吃?”
丽丽一点不见外,安安静静地杵在那,等包子和肉粥摆了上来,便一小口一小口舀着吃,可以看出她食量不大,但是饿极了,肉粥很快便见了底,等吃饱喝足了,她才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这么说着,露出恐惧的神情。
但情绪只是一刹,快速被她掩了过去,小盐巴看是看到了,犹豫半响,想起她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再过问。
丽丽刚吃完饭,女主人就找上门来。
这次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画着精致淡妆,还是难掩难看的脸色,她的表情很复杂,愤怒和排斥交替在一起,叫人乍一眼瞧上去摸不着头脑,她先是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然后向小盐巴和白盼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女儿舍不得死去的外公,整日整夜地逃学乱窜,真让人伤脑筋。”
“没关系的。”小盐巴摆了摆手。
丽丽看着母亲,意味不明的咧开嘴。
这个动作刚好被女主人瞧见,她厌恶地皱了皱,什么都没说。
丽丽很快被女主人连拖带拉着离开,她走之前看了一眼白盼,身体缓缓往后撤,似乎在和母亲玩拉锯战,又仿佛等待着什么。
“张女士”力气很大,丽丽完全抵抗不了,转眼间两人离开了出租屋。
“她有点奇怪。”小盐巴附在白盼耳边说道。
白盼伸出手臂,勾在小孩的肩膀上:“你是说丽丽还是她母亲?”
小盐巴别扭地缩了缩脑袋,热气全跑到脖子里哩,等适应了刺人的呼吸,才说道:“都挺奇怪的,不过最怪的还是那个女孩,丽丽,她是普通未成年,但总有种违和感,有时候天真浪漫,有时候阴沉冷漠,就好像有两种性格。”
她的两个性格仿佛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天真到极致的善,一种是犹如根根蔓条不断滋生增长吞噬心灵的恶。
白盼沉吟道:“她在观察我们。”
小盐巴困惑道:“我们又不是动物园里观赏的动物……”
况且,他们不认识,有什么好观察的呢?
接近傍晚,楼道上传来扫垃圾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怎么总有扫地声呀。”小盐巴抱怨道。
“别管。”白盼在房里看电视,闻言懒洋洋地回了句。
扫地声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声音仿佛有股魔力,吵得人心烦气躁。
小盐巴先是忍耐片刻,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从猫眼里偷偷望去。
——是昨天给他吃闭门羹的矮小老阿婆,是她拿着扫帚,细致地一下下清扫着。
地面明明干净得很,她却乐此不疲,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坏小孩,坏小孩,走错路,投错胎,别来,别来……”
小盐巴打开门,问道:“阿婆,你在说什么?”
那老阿婆这次没有不理不睬,而是神经质地说道:“娃啊,阿婆是在救你的命。”
小盐巴愣了愣。
“娃啊。”老阿婆阴森鬼气地问道:“你没过关,晚上会有东西来要你的命。”
“什么没过关?”小盐巴不明所以,他突然觉得这层楼里,似乎没一个正常人。
“不能说,不能说,把走廊扫干净了,那东西就迷路了,一迷路,就进不来了。”
老阿婆摇了摇头,絮絮叨叨的嘀咕,继续打扫起来,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唰——唰——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