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66)

　　不管棕鬣狗怎么想，成为仓鸮兄弟的猎物，终究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晶核取出之后，尸体被丢到地面，任由变异植物分食。
　　这场盛宴引来另一波参与者。
　　顶着-硕-大鳌钳的矛蚁一个接一个从林间走出，头顶的触角不停晃动，确定猎物所在的方向。
　　“撤！”
　　齐乐最先发现矛蚁，立刻发出警报，带着小猫就往后跑。
　　松鼠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乔木，发现猫爸带着小猫，小猫身上还挂着太岁，爬树的速度有点慢，又从树上下来，抓住父子俩的尾巴和爪子，将他们一起拽了上去。
　　两只仓鸮落到树枝上，距离齐乐并不远。
　　树下的矛蚁开餐时，亚斯变换形态，从腰间解下一袋晶核，递到黑松面前。
　　“这次的数量。”
　　松鼠会意，接过晶核之后，爪子按上空间纽，取出从基地交易来的材料和药剂。
　　“空间纽？”
　　发现至少有五只松鼠的脖子上挂着空间设备，仓鸮兄弟的感觉十分微妙。
　　什么时候，异族的空间设备也这么常见了？
　　“这是齐乐换来的。”黑松拍拍猫爸，对亚斯说道，“如果你们想要，这些金属盒可以交换。”
　　仓鸮兄弟商量之后，觉得不是必须，谢绝了松鼠的提议。
　　“角鸮告诉我，他们昨夜外出觅食，在边界发现受伤的原生种。”亚斯站在树枝上，单手扣住腰间皮带，褐发梳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轮廓更加立体。
　　“有异族在十二区-偷-猎，位置很接近边界，不知会不会进-入十一区，你们最好留意一下。如果能联络上基地的异族，可以让他们处理。”
　　齐乐看向亚斯，目光中带着诧异。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我事先声明，这并非出于信任之类的原因。”亚斯摇了摇头，“而是我很清楚，这么做的话，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话糙理不糙。
　　很现实，却很有道理。
　　齐乐点点头，想起离开基地时，从异族口中听到的消息，不由得心头一动。向亚斯道谢之后，打开空间纽，取出一枚通讯器。
　　基地指挥室中，希雅尔打断元老院成员的喋喋不休，当面切断来自母星的讯号。发现通讯器闪烁蓝光，看到投-射-在虚拟光屏中的影像，眼底的寒冰渐渐融化，笑容染上暖意。
　　看到船长大人脸上的笑容，猫爸又感到体温上升，匆忙取出一颗青色果子，三两口吞下肚，燥热的感觉才好了许多。
　　心理作用？
　　齐乐无法确定。
　　看到这一幕，松鼠连尾巴都没晃一下。亚斯和亚兰却是不信的揉揉眼睛，原生猫吃素？他们没看错吧？
　　猫爸忙着解决一系列麻烦时，奥伦和莱亚正开始融入基地生活。
　　莱亚整天泡在培植室，跟随培植师学习，逐渐掌握了培育变异植物的方法，偶尔还会提出独到见解。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从实验室挑选种子，尝试独自进行培育。
　　通过他的血液，医疗官们提取出药剂的主要成分，很快筛选出对应的异植。
　　莱亚希望能亲手培育出成株，向外界证明第一氏族都做了什么。
　　“空口无凭，星宿二的种群很难相信别人。”莱亚拿起培养皿，看着死气沉沉、始终没有发芽迹象的种子，并没有就此灰心，“如果能制作出类似的药剂，或是将植物提取液给他们看，事情会更加顺利。”
　　埃尔法采纳了他的提议，上报希雅尔，允许他进入实验室。
　　当然，是在有其他医疗官在场的情况下。
　　相比之下，奥伦就比较悲催。
　　他最擅长的是战斗，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并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好处。
　　更糟糕的是，莫兰言出必行，没有巡逻任务也不打算外出捕猎时，常会“邀请”奥伦去训练场，开始一对一“切磋”。
　　几次下来，莫兰的战斗力突飞猛进，奥伦的危机感随之增强。不想被妹子失手打死，他必须提升实力，日复一日，比在军校时更加拼命。
　　见过两人战斗的情景，陆续有基地人员主动上前打招呼，偶尔还会对战一回。更有不少海盗和走私商找上奥伦，透出招揽的意思。
　　母星通缉犯？
　　他们一船都是，不在乎多出一个。
　　奥伦的战斗力才是他们迫切需要的。
　　昔日的第一氏族继承人，成为海盗招揽的热门人选，怎么看都有些讽刺。
　　又是一场战斗结束，奥伦叫住准备离开的莫兰，犹豫良久，在妹子即将不耐烦时，终于开口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莫兰转过身，皱眉看了他一会，突然迈步上前，双手拽住他的领子。下一刻，奥伦被甩飞出去，砰地一声脊背着地，眼前金星直冒。
　　妹子拍拍手，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奥伦躺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直到被人踢了踢手腕，才睁开双眼。
　　“你在打什么主意？”莱亚蹲-下-身，双眼凝视奥伦，口气算不上好。
　　“没有。”奥伦仍是躺在原地，“我在想办法存活，证明自己的价值。”
　　莱亚没说话，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双眸变得透明，试图读取他的真实想法。
　　奥伦同他对视，目光毫不躲闪。
　　莫兰将外套忘在训练室，正好返回来取。看到这一幕，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拔-枪-开火，把这两个全都轰成碎渣。
    
    ☆、第六十七章

　　矛蚁出现在战场，注定了鬣狗群灭亡的命运。
　　虽然过程和齐乐预想的有些许出入, 但就结果而言, 并没有任何不同。
　　结束和希雅尔的听话, 齐乐收起通讯器。视线扫过仓鸮兄弟，不明白对方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亚斯？”齐乐歪了下头, 按住小猫的尾巴，以防他在探头时一脚踩空。
　　“你吃植物？”仓鸮的表情愈发古怪。
　　“不是，那个……特例。”齐乐愣了一下,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只能摆摆爪子, 含糊的应付一句。他和仓鸮算是普通朋友，贸然谈论“发-情-期”一类的话题, 总觉得十分别扭。
　　或许对方并不在意——从乌鸦妹子和鸵鸟辣妈的表现就能看出, 原生种对类似的话题并不避讳, 但就齐乐个人而言, 终究是有些不习惯。
　　见齐乐不想说，亚斯没有继续再问, 注意力回到树下的战场。
　　亚兰看看齐乐, 又看看被他按住尾巴的小猫, 用翅膀尖碰碰兄弟, 凑到对方耳边低语几声。要是他没看错, 那只幼崽在战斗时曾经变成金色，身上的花纹不像原生猫，更像是只幼虎。
　　一只原生猫养大虎崽？
　　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亚兰低头梳理胸前的羽毛, 等了许久都不见亚斯出声，忍不住又问一句：“你不觉得奇怪？”
　　“和咱们无关。”亚斯头也没回，手指顺过右-翼-上的飞羽，叮嘱道，“这是齐乐自己的决定，不容旁人置喙。”
　　“可是……”
　　“金雕养育苍鹰的雏鸟，你会感到奇怪吗？”亚斯问道。
　　“不会。”亚兰摇摇头。
　　猛禽生活在一起，经常彼此照顾雏鸟。
　　如果有父母意外死亡，收养孤儿的情况也不鲜见。只是跨越族群的例子很少，多数是发生在同族之间。
　　“如果有人对此说三道四，你认为金雕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冲上去干一架，让对方知道祸从口出，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是雌雕，一旦发起脾气，十有八-九会把对方的羽毛-拔-光。
　　“所以，你觉得该多嘴吗？”亚斯看向亚兰，语重心长道，“无论虎崽还是猫崽，齐乐愿意养他，这就是他们父子俩的事，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最重要的一点，这只幼崽为什么会跟在齐乐身边，你认真想过没有？”
　　亚兰放下翅膀，停止梳理羽毛的动作。
　　“正常情况下，这只幼崽该跟在母亲身边。如果不是发生意外，他应该不会被一只原生猫养育。”亚斯的声调没有太大起伏，却莫名让人感到沉重。
　　“最重要的是，他把幼崽照顾得很好，并不比有经验的父母差。”
　　亚兰沉默片刻，又看一眼喵喵叫的小猫，以及严肃摇头的猫爸，到底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
　　地面上，鬣狗和黑背豺被蚁群包围，又要躲避偷袭的变异草，情况岌岌可危。
　　鬣狗的肉很难吃，自带一股腐-败-酸臭的味道，很少出现在原生种的食谱上。偶尔杀死一两只，处理方式也很简单，像仓鸮兄弟一样留下晶核，尸体直接丢弃。
　　即便是异兽，非到万不得已，也很少对鬣狗下嘴。
　　杀不杀得死两说，这么难吃的肉，真心没法接受。
　　食腐动物倒是对鬣狗情有独钟，一来合口味，二来肉新鲜。可惜攻击力比不上鬣狗，时常是望狗兴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反观原生矛蚁，味觉退化到相当程度，对食物口味没有任何要求，战斗力更是绝对强悍。鬣狗群被这样的大佬包围，除了死也只能是死。
　　至于黑背豺，带着鬣狗-进-入十一区，如今又要陪着鬣狗一起死，也算是另类的一陪到底，有始有终。
　　矛蚁不断缩小包围圈，黑背豺先一步被杀，尸体当场被拆解完毕。鬣狗被迫后退，直至紧紧的靠在一起。
　　残存的鬣狗战斗力强悍，属于群体的中坚力量。
　　能够支撑到现在，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可惜，蚁群不欣赏这种顽强。
　　鬣狗坚持得越久，矛蚁的攻击就变得越猛烈。周围的变异草逮住机会就要偷袭，根须扎进鬣狗体内，汲取新鲜的养分。
　　即使鬣狗没有伤口，照样没法摆脱被“吸-干”的命运。
　　齐乐站在树上，亲眼目睹一只鬣狗被草叶缠住腿，困在当场动弹不得，几株变异草挥舞着草叶爬过来，发现鬣狗身上没有伤口，根须瞬间暴涨，扎进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
　　“嗷呜——”
　　伴着鬣狗凄厉的惨叫，围观众人都觉得某个部位一紧，下意识-夹-紧-双腿。
　　猫爸正在瞠目结舌，后背突然被太岁的触角戳了一下。
　　“什么？”猫爸转过头，不理解太岁的行为。
　　“别动。”太岁说道，“安静下来。”
　　话音落下，太岁将身体不断拉长，裹住两只毛团，牢牢的黏在树上。
　　下一刻，一阵奇怪的声响突然传来。
　　循着声音望去，不只是齐乐，包括仓鸮兄弟和松鼠在内，全都瞪大双眼，脚底发麻。
　　晚霞在天边蒸腾，大片“黑雾”自半空席卷而来。古怪的声响就是来自雾中，像是岩石互相-摩-擦-撞-击，无比刺耳。
　　齐乐晃晃脑袋，只觉得耳鼓阵阵嗡鸣，大脑像被石头砸到，一阵阵发疼。
　　“不要听，捂住耳朵！”太岁和亚斯同时发出警告。
　　黑雾越来越近，仔细一看，竟是由数不清的小型异兽组成。
　　这些异兽个头不大，身体像蝙蝠，却长着一颗蜥蜴的脑袋。头顶一根鲜红的弯角，两对复眼凸出眼眶，满嘴獠牙，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
　　“是变异蝙蝠。”
　　亚斯藏在树冠中，尖锐的脚爪扣紧树枝，双眼一眨不眨，盯紧变异蝙蝠飞来的方向。
　　齐乐转头看了亚斯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蝙蝠群。穿-越-至今，他见过不少异兽，这样体型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是太大，而是太小。
　　撇开长相单论个头，他一个能顶对方三个。就异兽的进化方向而言，这些蝙蝠实在是不走寻常路，称得上是异类。
　　“不要小看他们。”亚斯解开腰间的兽皮袋，取出三管药剂握在手里，口中继续道，“变异蝙蝠个体战斗力不强，集结到一起却是不小的麻烦。”
　　“他们很难对付？”齐乐问道。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的确是这样。”亚斯给出肯定答案，单手拍拍亚兰的翅膀。
　　后者会意，变成类人形态，取下绑在腰间的口袋，拿出几支金属管，两支递给齐乐，余下的送到松鼠面前。
　　“这是解毒剂。”亚兰道。
　　“解毒剂？”
　　“变异蝙蝠不只能发出刺耳的叫声，而且全身带-毒。”出言解释的是黑松，“他们的血肉、骨头甚至皮毛都充满-毒-素，别说被咬到抓伤，就是随便碰一下，爪子都会烂掉。”
　　“有这么厉害？”齐乐不敢相信。再看一眼蝙蝠群，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简直是个移动-毒-药-库，附带音波攻击技能。
　　“对，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他们。只是他们不常出现，时常几十年不露面，族群间还经常发生争执，有的小族群没发展起来就被灭绝，威慑力不如原生蚁群。”黑松小心收起药剂，向亚斯道谢。
　　仓鸮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
　　“你们帮过我们不少忙，又交易来大量原料，我们才能配置出更好的解-毒-剂。这些不算什么。”
　　说话间，亚斯将目光移到树下，指着开始撤退的矛蚁群：“遇到这样的变异蝙蝠群，如果原生蚁不占数量优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齐乐发现蚁群正退入林中，连变异草都开始大片后撤，留下二十多具鬣狗和黑背豺的尸体。
　　变异蝙蝠群发现目标，在空中改变队形，呼啸着飞落。
　　鬣狗的肉很难吃，血液却没有太大问题，反而营养丰富。加上尚未被分解的黑背豺，算是一顿不错的点心。
　　变异蝙蝠群很有秩序，开始轮流用餐。
　　不到片刻的功夫，树下的尸体变得干瘪，尤其是黑背豺，完全就是皮包骨，不剩一点血肉。
　　带头的变异蝙蝠发出奇怪的叫声，振翅向乔木飞来，显然是发现了躲藏在树上的猎物。
　　齐乐和松鼠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猫爸更是将小猫挡在身后，伏下耳朵，全身炸毛。担心被蝙蝠围在树上，就要打开空间纽，取出希雅尔给他的飞行器。
　　亚斯转过头，示意齐乐稍安勿躁。举起手中的金属管，说道：“以前我没有办法，现在有这个，不用担心。”
　　话落，将盖子拧开，用力泼洒出去。
　　一股浓烈的香气扩散开来，变异蝙蝠没有继续向前，开始在半空乱转。看他们的样子，很像是无法辨别方向，突然变成睁眼瞎，回声定位也失去作用。
　　由于队伍太过密集，不少蝙蝠在半空乱飞，不可避免的-撞-到一起。
　　轻者不过后退一段距离，继续在半空转来转去；重的几乎能听到骨裂声，双翼停止扇动，哀鸣一声，从半空垂直跌落。砰地一声砸到地上，血花四溅。
　　连续损失数名成员，变异蝙蝠群终于知道厉害，放弃树上的猎物，调头向森林深处进发。
　　看到这一幕，齐乐掩饰不住惊奇之意。
　　“多亏你们换来的材料。不然的话，我做不出这样的药剂。”亚斯收起金属管，“我给你们的解毒剂暂时用不上，可以留着，效果应该能保持到雨季结束。”
　　猛禽制作的药剂都有一定时效，过了期限，副作用不会产生，效果却会大打折扣。
　　“谢谢。”齐乐和松鼠再次道谢。
　　“不用。”仓鸮摆摆手，确定蝙蝠群飞远，继续道：“再过不久就是白蚁的繁殖季节，他们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在寻找白蚁丘。”
　　“他们来找白蚁丘？”齐乐问道。
　　“变异蝙蝠常年呆在地下的岩洞里，偶尔才会外出觅食。今年没有蝗虫，普通的异兽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行军蚁之类的不好对付，又经常移动，白蚁是他们最重要的食物来源。”亚兰抢过兄弟的话。
　　只要战斗力强悍，异兽同样可以杀死原生种。
　　齐乐刚穿过来时，就差点成了两只异兽的点心。
　　“上次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对吧，亚斯？”
　　“没错。”亚斯站起身，翅膀在身后展开，“时间倒是对得上，但我记得他们的领地在第六区和第十区，那里的白蚁数量最多，应该能供应族群需要。他们为什么会绕远出现在十一区，实在令人费解。”
　　“大概是被更大的蝙蝠群驱逐，要么就是遇到不惧怕他们-毒-液的种群。”齐乐猜测道。
　　“或许。”亚斯耸了耸肩膀，“他们不喜欢阳光，一般只有傍晚和黑夜才会出现，小心一点应该能避开。”
　　“他们会在附近停留多久？”
　　“运气好的话，他们不会留太久，吃饱之后就会离开。”亚斯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如果运气糟糕，他们会定居下来，那样一来，肯定要寻找住所，你所在的那个地下掩体或许会成为目标。”
　　齐乐：“……”
　　“不如到我们的领地住一段时间？”亚斯建议道。
　　“谢谢你的好意。”齐乐摇摇头，“暂时不用，我会想办法处理。”
　　“那好吧。”亚斯没有强求，“如果遇到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谢谢。”
　　“不用。”
　　仓鸮兄弟还在捕猎的路上，不好耽搁太久。除了解-毒-剂外，亚斯额外留下几支能驱散蝙蝠群的药剂，收好异植材料，很快振翅飞走。
　　“齐乐，你真有办法吗？”红橡开口道，“要不然先回陷坑住一段时间，等蝙蝠群离开再说？”
　　“我可以提前将地道封住，在出入口安置金属板，除非-硬-撞，他们进不来。”猫爸用爪子拍拍空间纽，“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带着齐宁藏进飞行器。”
　　“这倒是个办法。”
　　松鼠们点点头，没有继续劝说。
　　齐乐带着齐宁爬下乔木，找准方向，开始向森林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