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44)

　　变异草从裂口落下，小猫追上一株，抱住在地上打滚，身形和毛色来来回回变个不停。齐乐用爪子按住另一株，咬住草叶，倒在地上四爪扑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太岁发现情况不对，本想跳过去查看情况，不想角度没找准，被猫爸一爪拍飞。
　　圆球顺着斜面滚动，很快不见踪影。
　　希雅尔抱起齐乐，单手握住他的爪子，看了一眼留在地上的变异草，从空间纽中取出一颗泛青的果子，塞-进齐乐嘴里。
　　有片刻的时间，齐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果子很好吃，味道很好闻，精神很亢奋，越来越精神，很想蹦高吼几声。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希雅尔抱在怀里，只是高度和位置都不太对。
　　低头看看，猫爸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类人形态？！
    
    ☆、第四十七章

　　变故发生得太快，齐乐完全来不及反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乌鸦妹子的训练很成功, 哪怕是无意间变化, 小皮裙依旧存在，不至于原始形态见人。
　　希雅尔看着齐乐, 一只手顺过他的发尾，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很满意丝滑的触感。另一只托住他的腿, 轻而易举将他抱了起来。
　　习惯使然, 齐乐的双手十分“自然”的搭在希雅尔肩上。
　　望进冰蓝色的眸子, 猫爸有点懵。
　　如果是狸花，这姿势很正常, 没有半点问题。可问题在于他现在不是狸花, 而是类人形态, 高度不同, 视角转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齐乐愈发感到不自在, 锋利指甲瞬间增长, 勾住银灰色的衣领, 尖牙探出嘴唇, 明明是威胁的姿态, 却没起到半点效果。
　　再挣扎，一只大手扣住后颈，猫爸的动作瞬间一顿。
　　“喵！”
　　小猫的叫声突然传来, 齐乐转过头，看到儿子的样子，脑袋里轰地一声，果断变回狸花，顺利脱离希雅尔的手臂，在半空翻身，顺利落到地面，快步跑了过去。
　　他曾经猜测过儿子的品种，从橘猫到缅因猫，从山猫到云豹，从猞猁到花豹，凡是能想的几乎都想了。万万没料到，齐宁既不是猫也不是豹，而是一只全身披着金毛、头顶王字的虎崽！
　　哪怕年纪还小，照样是不折不扣的百兽之王。
　　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体型，再看看比自己大得多的爪子，猫爸垂下胡子，突然有些麻爪。麻过五秒，到底是情感占据上风，柔软的爪垫拍在小猫身上，低头舔了舔他的耳朵。
　　“喵……”
　　齐宁转过头，变异草的效力还没过，身体左右翻动，四爪不断扑腾，齐乐怎么压都压不住，不禁变得焦急起来。
　　他亲身体验过，这种变异草的效力很强，能让神经异常兴奋，长时间持续下去，难保不会出现问题。
　　“喵！”
　　猫爸急了，一爪子拍在小猫身上，用力想要按住他。
　　“吼！”
　　小猫继续扑腾，发现身体被按住，竟然发出陌生的低沉吼叫。
　　焦急中，齐乐突然想起自己吃下的果子，两爪用力按住儿子，仰头看向希雅尔，嘴里喵喵叫着。
　　狸花的尊严？
　　暂时可以忘掉。
　　什么都没有小猫重要！
　　希雅尔打开空间纽，取出一颗青色的果子，没有直接喂给齐宁，而是递到齐乐跟前。
　　“你们碰到的是苦香草，本身无-毒，只是会对特定种群起到提振精神的作用。”船长大人单膝触地，指腹擦过齐乐的脊背，一下接着一下，安抚着他的情绪。
　　“吃这个可以缓解。”
　　对星宿一的种群来说，苦香草是一种很普通的调料，除了会暂时染上草叶的气味，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换成两只毛团则不然。
　　对他们而言，这种变异植物堪比异界版猫薄荷，而且是威力增强版。
　　无论是进化的原生猫，还是没成年的小老虎，闻到这种草的气味就会变得兴奋，近乎丧失理智。更不用说抱着一整株，甚至还咬了几口。
　　好在苦香草的效力虽强，却不会对大脑和身体造成损伤，效力过去就会恢复正常。
　　不想再遇到类似的麻烦，只需要牢牢记住草叶的形状，再见到避开就是。
　　“谢谢。”齐乐不太情愿的蹭了希雅尔一下，用头-顶-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迅速转身，将果子喂进小猫嘴里。
　　无奈小猫体型变大，又处于兴奋状态，力气大得惊人，几次都没能成功。
　　连续失败之后，猫爸干脆一咬牙，再次变成类人形态，将小猫抱进怀里，控制住扑腾的四爪，掰开小猫的下巴，把果子-硬-塞-进去。
　　果皮被尖牙划破，甘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滑进胃中，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齐宁很快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清明。
　　猫爸收紧手臂，依旧不敢放松。确定情况没有反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猫躺在齐乐怀里，清醒过来，四周看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舔毛。
　　在地上滚了这么久，毛上沾了灰，简直不能忍。
　　舔了一会发现不对，小猫抬头看看齐乐，试着“喵”了一声。然后举起爪子瞅瞅，又甩了两下尾巴，耳朵瞬间垂了下去。
　　“爸爸……”
　　和齐乐对视片刻，小猫直接抱住脑袋，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圆球。团球的过程中，毛色由金底黑纹变成深色的虎斑纹，体型也小了一圈。
　　猫爸终于确定，小猫的确有过人的伪装天赋。
　　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草食动物的幼崽生下来就能站立奔跑。不能站起来的，百分之百会被淘汰。
　　肉食动物幼崽相对脆弱，在生命最初的几个月里，死亡率相当高。即便度过最危险的时期，在能独立捕猎之前，依旧要靠母亲和种群照顾。
　　齐宁失去母亲的保护，想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不被其他捕食者杀死，势必要利用种族天赋，为自己寻找一个“依靠”。
　　对齐宁找上自己，齐乐半点不介怀，反而很骄傲。
　　不是每只狸花都有养虎崽的机会，而且养得这么好。
　　脑回路不太对？
　　反正他乐意，爱咋咋地！
　　“儿子，”齐乐戳戳毛团，尽量忍住笑意，口中安慰道，“放心，不管你长成什么样，爸爸都喜欢你。”
　　“真的？”小猫抬起头，小爪子依旧捂在脑袋上。
　　“真的。”齐乐点头。
　　“哪怕我变得这么大？”小猫伸开爪子，比划了一下。
　　“哪怕你变得这么大。”齐乐继续点头。
　　“哪怕比飞蜥还大？比那些猛禽还大？”小猫的眼睛开始发亮。
　　“就是比大象还大，爸爸照样喜欢。”齐乐舔了舔小猫的额头。
　　“太好了！”小猫抱住齐乐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用力蹭着，“我一定会快点长大，保护爸爸！象兽做不到，我可以试着长到犀兽那么大！到时候，谁都不能欺负爸爸！”
　　和犀牛一样大的的老虎？
　　还是进化品种？
　　齐乐动作一顿。
　　那画面太美，实在无法想象。
　　“儿子，差不多就好……”猫爸咽了口口水。
　　“爸爸？”小猫泪目，十足惹人心疼。
　　“成，长多大都行！”猫爸咬牙。
　　“嗯。”小猫点点头，舔了舔他的下巴。舔着舔着，突然瞳孔紧锁，耳朵贴向脑后，对齐乐身后发出咆哮。
　　齐乐这才想起，他似乎把某人忘了。
　　慢慢转过身，发现船长阁下站在三步外，手中举着一部记录仪。
　　五官依旧完美得让人嫉妒，深邃的眸子凝入笑意，看过来的目光……齐乐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汗毛倒竖。以最快速度变回狸花，尾巴卷过前爪，亮出锋利的獠牙，总算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快得来不及捕捉。
　　希雅尔收起记录仪，再次抱起两只毛团，沿着原路向航空港走去。
　　至于小猫的咆哮和猫爸的挣扎，完全被船长大人无视。
　　太岁滚到走廊尽头，不小心卡进一个角落，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出来。
　　快速蹦回原地，发现齐乐父子不见踪影，破损的防护罩已经修好，几个异族正拿着记录仪比对，似乎对蓝星原生种的强悍有了新的认识。
　　第六感告诉太岁，这个时候最好别过去。
　　圆球无声的向后滚动，找到一个合适的缝隙卡进去，决定等异族离开再说。
　　希雅尔出现在航空港，怀里抱着一只狸花，肩上趴着一只伪装成狸花的虎崽。他本人不觉得如何，基地人员也是见怪不怪，外来的商人和船员则是吃惊不小，下意识揉揉眼睛，顺便看一眼头顶，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来的？
　　海盗和走私商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说他们没参与-偷-猎，也没有列入驱逐名单，但和这位凶悍的基地指挥官当面，绷紧头皮近乎成了本能反应。
　　在紧张之余，众人也有了新的发现，之前看到的梅花印终于有了解释。
　　“实在令人费解。”一名头顶触角的商人站在飞船前，四条手臂操控三部记录仪，一边比对货物价格，一边和同伴闲聊，“星宿一的种族竟然会是这样。”
　　“什么样？”
　　“对猎场种群如此友好……”
　　“嘘！”一名全身覆盖甲壳的船员大惊失色，立刻捂住他的嘴，“船长，小声点，这里已经不是猎场星！”
　　商人本想发怒，听到船员的提醒，两条触角瞬间-抽-直，连忙点了点头。
　　“对，你说得对，这里是蓝星，不是猎场星。记住，在停留期间，时刻要记得提醒我！”
　　“放心吧，船长。”船员搓搓类似节肢动物的前臂，试探道，“这应该属于额外工作，薪水是否能增加一些？”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谈什么薪水！”船长一口拒绝。
　　事情肯定没门，船员没有继续提出要求。回到轮机室，才狠狠地挥动手臂，发泄般地推动控制杆，嘴里骂了一声“该死的小气”。
　　与此同时，希雅尔走进二号船坞，停在一艘绘有古怪标志的飞船前。
　　以希雅尔的身份，齐乐本以这是艘联盟商船，没想到竟然是海盗。
　　不过，和莫兰联系的海盗商船不同，这艘商船体积更大，装载的货物种类和数量更多，并且有中等规模的战舰和机甲护航。除了没有氏族标记和家族徽章，和半军事化的联盟商队不差分毫，甚至在火力上超出一截。
　　船员来自不同星系，在船上遵循一套独特的规则，即便彼此逞凶斗狠，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流血事件。
　　这一切有个前提，船长的战斗力必须凌驾众人，足以威慑麾下的所有海盗。
　　“您需要矿石？”一名肤色古铜、额心嵌有晶石的船长诧异道，“难道总督阁下没有派来船队？”
　　“不，我需要中级矿。”希雅尔解释道，“船队来自新矿场，运载的多是未经冶炼的初级矿，不符合要求。”
　　“中级矿？”船长更加诧异，“应该不是用在基地？”
　　“是的。”希雅尔挑眉看向对方，“奥尔多，我想知道你的船上有没有合适的矿石，如果没有，我会联系其他人。”
　　“好吧，我的确有，不过数量不多。”奥尔多出身星宿五，之所以成为海盗，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原因，也不像希雅尔一样被家族流-放，不过是闲得无聊，想要寻找刺激。
　　只是没想到，他寻找矿场的天赋一般，做海盗却意外的成功。
　　不到五十年时间，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海盗从名不见经传，发展成为拥有三艘大船，一支中型舰队以及近百部机甲的强大势力。
　　阿莱克图总督亲自颁发的手令，更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遇上敌对势力直接炮-轰，遇上难缠的联盟舰队，可以伪装成合法商队，让对方找不出半点破绽。
　　由于奥尔多坚持规则，抢劫的目标主要是海盗和走私商，偶尔会抢劫一两支做走私贸易的正规商队，从不对平民船队下手，许多星系对这支海盗商队持正面态度。
　　时至今日，奥尔多的队伍人尽皆知，有的贸易星干脆放开限制，允许他们自由出入。
　　议长不是没想过拿他开刀，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希雅尔开放蓝星贸易，奥尔多闻讯赶来，遇上昔日的老对手，几支船队-撞-到一起，差点在星系边缘开战。
　　不是希雅尔的威名，估计贸易没开始，蓝星就会变成战场。
　　“大概不到半个货仓，你确定要？”奥尔多点开虚拟光屏，展示出船上的一个小型货仓。
　　“是的。”希雅尔点点头，手指擦过齐乐的耳后，又捏了捏他的爪子，“怎么样？”
　　“喵。”齐乐给出肯定回答，看着屏幕，认真听着两人交谈。
　　高质量的矿石自然越多越好。
　　不过，他还是想找出不同矿场之间有什么区别，以方便长期订购。
　　听着听着，齐乐慢慢跟不上他们的语速，加上声调出现变化，多出一些不明显的喉音，勉强能够听懂，却总要想上一会，难免会漏掉几句。
　　到最后，干脆连半句都捕捉不到，只能是两眼蚊香圈，有听没有懂。
　　小猫也是一样，实在觉得无聊，干脆舔了舔爪子，趴在希雅尔肩上，规律的打起呼噜。
　　齐乐滑下满头黑线。
　　上一刻还在对着咆哮，下一刻就能趴在肩膀上睡觉？
　　儿子，心是不是太大了点？
　　就算爸爸在身边也不能这样啊！
　　“……原生种……你什么时候带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奥尔多终于放慢语速，视线扫过两只毛团，古铜色的大手朝齐宁伸了过去。
　　小猫立刻警觉，滑下希雅尔的肩膀，扑到齐乐怀里。
　　猫爸完全是本能反应，举起爪子就抓，当场命中目标。
　　奥尔多看看手背，没有生气，反而放声大笑：“这可真有趣，难怪你喜欢他们。小家伙，我的要害在这里，”奥尔多指了指额心的晶石，“下次记得抓这里。”
　　齐乐：“……”
　　指出要害让他抓？
　　异族果然都很奇怪。
　　希雅尔早已经习惯，开口解释道：“晶石是奥尔多的心脏，他们一族都是这样。不过，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攻击他们额心，那会导致他们陷入狂化状态，增强数倍的战斗力。”
　　简言之，有把握一爪挠死，没把握最好避开。
　　齐乐瞪圆眼睛，脑海中模拟出某种画面，嘴巴瞬间张大。
　　所谓的一言不合就爆衫？
　　不过，心脏长在脑袋上，那大脑长在哪里？
　　视线向下滑动，落在奥尔多的胸腔上。
　　身体里又装着什么？
　　实在猜不到，齐乐只能收回爪子，无声发出感叹，宇宙果然神奇。
　　奥尔多船上的矿石质量很好，开出的价格也相当公道。由于希雅尔出面，矿石之外还附赠两台小型机械。
　　“虽然型号有些老，胜在灵巧方便，结实耐用。”
　　奥尔多一边说，一边打开空间纽。
　　砰砰两声，他口中的小型机械落到地上。
　　见到实物，齐乐的震惊无法用语言形同。
　　喵喵地这是小型机械？
　　都能当飞船开了好吗！
　　“可以采用能量矿石驱动，没有的话，也可以用晶核代替。”
　　奥尔多取出一枚方形矿石，放入机器背面凹槽。
　　金属板合拢，机器内部发出一阵轻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折叠变化，最终缩小成长宽都不超过一米的方形金属块。
　　齐乐吁了口气，这才有点小型机械的样子。
　　“这里是控制板。”
　　奥尔多掀开机器左侧的挡板，不知道按错了哪个按钮，本来安静的机器突然蜂鸣，瞬间增高一倍。四只机械手臂同时弹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组装成两部激光炮，一部对准奥尔多，一部对准希雅尔。
　　“奥尔多，”无视张开的-炮-口，希雅尔看向尴尬挠头的船长，“解释一下。”
　　“这个，”奥尔多干笑两声，“抢来后一只装在空间纽里，忘记破解程序。别在意，给我点时间，一定能修好。”
　　齐乐：“……”
　　这就是做生意讲信义的海盗？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最终，奥尔多承诺以最快的速度修改机械程序，等到交货时一并送出。
　　“放心，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奥尔多信誓旦旦。
　　事到如今，看不出矿石的买主是谁，枉他在宇宙中浪过多年。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连亲族都说宰就宰的希雅尔，会如此关心一只蓝星原生种。
　　不，这么说并不确切。
　　希雅尔看不顺眼的只是父族，母族的话，应该算是亲近的……吧？
　　继奥尔多之后，希雅尔又造访两位船长，帮齐乐订购了足量的药剂。包括齐乐没想到甚至不能辨识的种类，都在光屏上逐一列出，供他仔细挑选，可谓是耐心十足。
　　感谢之余，齐乐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断加深。
　　上一刻架-炮-开轰，下一刻突然揉肚子咬耳朵；武力值强到让敌人闻风丧胆，冷起来像座冰山，偶尔却会做出意外之举，笑得格外渗人。
　　这是所谓的多重人格，还是潜在的那啥？
　　至于那啥，实在不好明说。
　　猫爸动动耳朵，看看捏在爪子上的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想想就好，轻易别问出口，尤其不能让本人知道。
　　离开航空港，希雅尔接到通讯，将两只毛团送回房间，独自返回指挥室。
　　齐乐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一边陪儿子玩，一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