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31)

　　“只有这个可能。”松鼠道。
　　“我回去找！”莫兰舔掉掌心的血痕，将匕首-插-回腰间。丢失通讯器，不只意味着没了解-毒-剂，更代表她无法联络上海盗商船，会继续困在蓝星。
　　咔哒！
　　在莫兰转身时，雌蜘蛛伸出前腿，挡在她的面前。
　　一来，她们要去收回路费，需要到森林中挨个讨账，正好和莫兰同行；
　　二来，她们知道莫兰和其他异族不同，森林中的原生种和异兽未必知道。若是发现不愉快，自己也能帮忙“解释”。
　　松鼠猜出黑蜘蛛的意思，向莫兰解释一番，其后又带着她走出地洞，指着压在飞船上的金属板说道：“你要的材料就在那里，比你说的还多。只要齐乐能活下来，这些金属板都给你，而且我会付给你晶核，大量的晶核。”
　　莫兰点点头。
　　不是她性格突变、善心大发，而是齐乐为了救她才受伤。她的自尊不容许对此视而不见。
　　星宿六是移民星也是贸易星，但这不代表生活在那里的族群只看重利益，不顾念情谊。当然，那些慑于第一氏族权-威，抛弃族人甚至助纣为虐的混蛋另当别论。
　　“我现在就出发。”莫兰站起身。忽然又停住，从身上取出一只金属瓶，咬开瓶口，装进半瓶鲜血，“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隔一天喂给他一次。”
　　“好。”
　　灰松鼠从陷坑上方放下绳索，将莫兰和黑蜘蛛送出领地。红橡和黑松打算前往埋藏晶核的地洞，找出所有咸水异兽的晶核。
　　“我和红橡他们去。”黑松鼠对花栗鼠道，“你们看好齐乐。还有，派人巡视领地，有不对立刻发出警报。”
　　“好的。”
　　“放心。”
　　松鼠们商议妥当，留下花栗鼠照看齐乐，红果等小松鼠主动留下和齐宁作伴。
　　黑松找到飞船下的地洞，掀开金属板，红橡等接连跳进晶核山里，用最快的速度挑拣。分辨不出是哪种蓝色，干脆全部带出去，交给年长的松鼠鉴别。
　　没过多久，进-入地道的松鼠全部挂着两个腮帮子，走路都有点困难。不是考虑会卡在出口，他们绝对会打破记录，塞-进更多晶核。
　　“我和黑柳把这些送回去。”黑松托着腮帮子，艰难道，“红橡，黑杨，你们继续找。”
　　“好。”
　　松鼠们爬出废墟，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陷坑。来回五六次，挑出的晶核堆成小山。年长的松鼠仔细挑选，将能用的放到一边，不能用的给族人分下去。
　　“吃下去，伤势能尽快痊愈，可以保护领地。”
　　松鼠们点点头，各自拿起晶核离开地洞。
　　有一队巡逻的灰松鼠发现蜈蚣巢，又是一次连锅端。搜集的蜈蚣肉全部送回来，挑最好的递给齐宁。
　　“吃吧。”松鼠妈妈将蜈蚣肉撕开，蹭蹭齐宁的脸颊，“你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照顾你的父亲。”
　　小猫没有倔强，乖乖的吃饭，和红果一起吞下晶核，只是片刻也不肯离开齐乐身边。实在困得受不了，才会蜷缩在齐乐的身边打盹。稍有一点动静，又会立刻抬起头，看看齐乐是不是醒了。
　　花栗鼠将一切看在眼中，轻轻叹息一声，将晶核一颗颗咬碎，喂进齐乐口中。喂到第三颗，被松鼠伸手拦住：“先等等。”
　　咸水异兽的晶核能解-毒-不假，但是他们食用的机会不多，不能太过冒险。要是一次喂得太多，能量吸收不完-撑-爆-体怎么办？
　　“……儿……子？”
　　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小猫马上立起耳朵，小爪扒在齐乐身上，大眼睛晶晶亮。
　　“爸爸，你醒了？”
　　齐乐动动耳朵，费力的抬起前爪，拍了拍齐宁的脑袋。只觉得全身上下像被巨石碾过。尤其是后腿，疼得近乎麻木，好像不属于自己。
　　小猫控制不住情绪，扑到齐乐怀里喵喵叫着，既可爱又可怜。
　　“齐乐，你后腿断了。”松鼠说道。
　　猫爸身体一僵，要不要醒来就这么刺激？
　　“不过很快就能好。”
　　“……”需要这么大喘气吗？
　　“还有，你中-毒-了。”松鼠继续道。
　　猫爸又是一僵，心脏差点停拍。
　　“需要专门解-毒-剂，那个异族有办法联络海盗商船，可以和对方交易。”
　　猫爸绷紧神经，不敢有半点放松，生怕松鼠再放大招。
　　“你干嘛这个姿势？”松鼠奇怪的看着齐乐，“不累吗？”
　　“累。”猫爸虚弱的抖抖胡子。
　　“那快躺下！”松鼠连忙让齐乐躺下，用爪子挪开齐宁，让他躺得舒服点。
　　“没有别的事了吧？”猫爸不放心的又问一句。
　　“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有。”松鼠抱不动小猫，只能放弃。
　　“……”他就知道还有大招！
　　“那个异族把通讯器丢了，已经回去找。不过你放心，有晶核和她留下的血，你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说到这里，松鼠回身取来一枚晶核，递到齐乐面前，“就是这种晶核，可以缓解你体内的-毒。”
　　齐乐艰难抬起头，打量松鼠手里的晶核。正想开口说话，陷坑突然被白光照亮，众人都是一惊。
　　白光持续了足足十分钟，范围遍及整个十一区和松鼠的领地。
　　光芒散去后，一艘银色的战舰和三艘带有星宿五标志的运输船穿过大气层，悬浮在十一区上空。
　　正在森林中穿行的莫兰突然停住，利落的爬上树冠，仰头看向出现在天空中的飞船，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雌蜘蛛分成数队，一队帮助莫兰寻找通讯器，余下的分散到森林中，找到藏进领地的异兽，挨个踹门回收路费。
　　白光出现时，她们刚刚收到第三笔。
　　飞船中，加斯帕斯联络运输船，设定传送地点。
　　又是一阵刺目的白光，三道耀眼的光柱从天而降，大量的矿石落到地面。很不巧，一堆矿石恰好落在十一区和十二区交界，砸在齐乐曾经居住的飞船正上方。
    
    ☆、第三十六章

　　三艘运输船装载的矿石，足够在蓝星建造一座母星城市。
　　鉴于蓝星各区地貌, 原定基地建在第五区荒漠。包括议事厅、军营、补给点及交易所等建筑, 足可囊括大半个第五区。
　　埃尔法得知消息, 同其他医疗官交换意见，作为代表前往指挥仓, 以研究蓝星生态和物种为名，要求将实验室建在第十一区。
　　“基地建在第五区，实验室可以独-立出来。”
　　也就是说, 希雅尔的办公地点选在哪里, 船员们的地面宿舍建在哪里, 舰队过路时在哪里补给，商船前来交易时停泊在什么地点, 医疗官们都没意见。
　　唯一的要求是, 实验室必须选在十一区！
　　“第五区是荒漠, 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仅有的植物是椰枣树和沙柳，物种以节肢异兽为主, 太过单一, 并且多数不具有研究价值。”
　　“十一区以森林地貌为主, 物种丰富, 相邻的十二区和第九区具备草原和海洋地貌, 都具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埃尔法列举各项事实，甚至做成图标反射-到屏幕上，理由不是一般的充分。
　　“希雅尔, 你知道这对我们的重要性。”
　　大多数医疗官出身星宿七，众所周知，星宿七种群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多么旺盛。
　　如果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肯定会心情不佳，集体变色。心情糟糕到一定程度，会变成什么颜色就很不好说。
　　如果变成了“警-戒”色，后果会相当严重。
　　虽不至于-兵-变——医疗官没有这种属性，给船长和船员们找点不自在，让大家体会一下“医疗室的亲切”总是能做到的。
　　医疗官们的手段，大多数船员都有过切身体会。此时此刻，纷纷将目光转向希雅尔，生怕他会一口拒绝，导致埃尔法当场变色。
　　医疗官不会对船长怎么样，自己可是相当危险！
　　“这是威-胁。”桑德斯目瞪口呆。
　　“是吗？”埃尔法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由透明变成浅蓝，并有不断加深的趋势，“我作为医疗官，忠于本职工作，仅是向船长提出意见。”
　　“可……”桑德斯还想再说，加斯帕斯见机不对，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没看见都成海蓝了吗？
　　还敢说！
　　埃尔法挑了下眉，转向坐在指挥意上的希雅尔，认真说道：“船长，您认为如何？”
　　希雅尔双手交叠，指尖相对成塔型，手肘支在指挥椅的扶手上，表情不见半点紧绷，反而显色十分轻松。
　　“可以。”
　　两字落下，效果立竿见影，海蓝色的医疗官变成浅蓝。
　　“基地的选址改在十一区，实验室可以建在基地外围。”希雅尔说道，“鉴于该地曾为猎场，建设期间需要加派巡逻，确保不会发生意外。”
　　无论如何，异族和蓝星物种之间存在天然的敌-对。
　　猎场一日不取消，这种-敌-对就永远不会消失。
　　在蓝星建造基地，希雅尔设想过多种情况，包括最糟糕的几种，并提前做出应对方案。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大动干戈。
　　毕竟他是来这里驻守，而不是发动-战-争。
　　同阿莱克图交流之后，希雅尔的计划有了部分变动，在母星的混乱结束之前，他不会离开蓝星。如果有必要，还会申请将蓝星划为永久驻地，不再接受军校飞船。
　　他的军衔没有变动，战功却不可抹杀。
　　按照联盟法典，以他的战功，要求一颗边界星球为永久驻地并不过分。一旦申请被通过，蓝星将成为他的领土，无需任何理由就能拒绝陌生飞船降落。
　　假若对方不听劝告，可以直接予以击毁。
　　举例来说，只要他不点头，其他星系和军校飞船不可能进-入蓝星，意味着这里的猎场永远不会再次开放。
　　当然，目前一切只是计划。下一步如何开展，还要看母星上的形势变化。
　　“基地建在十一区？”加斯帕斯放开桑德斯，诧异道，“不只是实验室？”
　　“是的，整个基地。”希雅尔点了点头，靠向椅背，“另外，我决定增建一个贸易所。”
　　指挥仓内顿时一静。
　　不只加斯帕斯和桑德斯，连埃尔法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在常规之外？”
　　“对。”
　　“不通报舰队？”
　　“是的。”
　　“无法定位坐标？”
　　“是。”
　　加斯帕斯张了张嘴，没有继续再问，后退两步沉入金属椅。
　　桑德斯咽了口口水，沙哑道：“希雅尔……”
　　“什么？”
　　“你真在计划-叛-乱？”
　　“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希雅尔挑起一道长眉。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增设无法定位的交易点？”桑德斯反问。
　　“为什么不？”希雅尔表情不变，手指划过袖口镶嵌的晶石，“母星授权我在蓝星收取贸易税，过往商船都在税收的范围之内。之前补发一道命令，驻地的消耗半数自筹。”
　　说到这里，希雅尔嘴角上翘，现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不知道其他驻地的情况，但就蓝星而言，这并不合理。然而命令已经下达，为全体船员考虑，增设交易所不是理所应当？”
　　舰队的命令不合理，至于背后推动的都是谁，不用想也能猜出大概。申请撤销无疑是白费力气。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增设这样的交易所，其他星系的商船来不来还是未知，星宿五的飞船肯定会隔三差五来一趟。如果希雅尔愿意，甚至可以同海盗交易。
　　蓝星地处联盟边界，远离母星，不遇到巡视舰队，别说开放交易，自己做海盗都没关系。
　　星宿三没有加入联盟之前，没少做这类的事情，甚至为部分海盗提供庇护。现如今，希雅尔不过仿效而行。
　　想通这一切，埃尔法的颜色慢慢变浅，恢复成透明的水晶色。
　　加斯帕斯靠在指挥台前，手指规律的敲击，一下接着一下。
　　桑德斯转动金属椅，唯恐天下不乱：“如果计划反-叛，必须有一支舰队。不妨多设立几个交易所，彻底开放贸易。拥有充足的资源，招募舰队人员不成问题，很多低级军官和士兵都对议会不满……”
　　“桑德斯！”加斯帕斯瞪了他一眼，“有些事知道就好。”不需要急着说出来。
　　桑德斯满脸无辜。
　　他只是说了实话……好吧，是有点操之过急。
　　确定基地选址，希雅尔联络运输船，发送卸载矿石的坐标地点。
　　“您如果需要建造人员和机械，我可以提供帮助。作为交换，希望在基地建造完成之后，能允许我的船员登陆捕捉飞蜥。总督对飞蜥血的味道念念不忘，我和船员们都想品尝一下。”
　　说话间，硬朗的面孔浮现梦幻般的表情，獠牙探出牙床，活脱脱又是一个吃货。
　　船长德威奇出身星宿五，和阿莱克图总督一样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相貌英俊。
　　或许是出自同一氏族的关系，两人在性格方面存在相似之处，不说话时是一副严肃冷峻的形象，令人心生敬畏。一旦开口，冷峻的形象立刻坍塌，画风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您愿意提供帮助，我十分感谢。”希雅尔向屏幕中的船长颔首，“如果想捕捉飞蜥，可以按照星宿五的交易规则。”
　　德威奇僵在当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两秒之后，高大的身躯突然扑上前，脸贴在屏幕上，语气中满是激动：“按照星宿五的交易规则？您下定决心-反-叛了吗？如此的英明果决，总督阁下一定会很欣慰！”
　　加斯帕斯目瞪口呆，桑德斯差点滑落金属椅。
　　原来这位船长是这样的性格？
　　不过，从交易规则得出-反-叛-的结论，是聪明绝顶还是脑回路惊人？
　　希雅尔面无表情，继续道：“星宿五的规则最为公平。”
　　德威奇更加激动，当场表示，飞蜥的交易费他一定会付，加倍付，并且另外赠送一批高能量矿石。
　　星宿五的船长向来不差钱！
　　“都是我的收藏品。”提起珍藏的矿石，船长的精神头更足，“全部是最好的！”
　　结束通话之后，加斯帕斯将具体坐标传送过去，运输船飞抵蓝星，在夜色中卸载矿石，一同降落的还有上百名船员和数十部建造机械。
　　光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强光消失后，建造机械开始远转。一辆长达百米，类似陆地车的机械升起护板，椭圆形的小型机械鱼贯涌出，按照预设的程序分散开，找准目标扎入土中。
　　各就各位之后，椭圆形金属罩向两侧分开，柔和的光束缓缓升起。光束交错而过，呈弧形闪耀，很快织成大片光网，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光网笼罩下，银灰色的机械急速运转，卸载的矿石被当场切割熔炼，锻造成适合的大小和形状，按照一定角度镶嵌焊接，组装成一个个模型，运送到图纸规划的位置，像是种树一样“种”了下去。
　　模型种下不久，身着防护服的异族飞上半空，将大量晶核和能量矿石镶嵌到建筑顶部凹槽。随后按下手中的控制板。
　　伴着悦耳的声响，环绕在四周的光网开始集中，最终凝聚成倒扣的弧形光罩，亮度惊人。
　　建筑模型被光芒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半小时后，一座庄严的银灰色建筑矗立在基地中心，整体呈尖塔形，底座为长方形，高度超过百米。
　　建筑上延伸出数条金属弯道，道路两侧升起透明的光罩，作为空中走廊，不只能调剂温度，更能抵挡暴雨和强风。
　　环绕塔型建筑，是数排高低错落的金属房屋。
　　房屋之间有空中走廊相连，道路曲折蜿蜒，避开高大的树木，有的干脆从树上缠绕而过。中途惊动树干上的藤蔓，第一时间撑开叶子，以为是有谁要和自己抢地盘。发现对方仅是路过，并且没有生命痕迹，这才偃旗息鼓，缠回去继续休息。
　　加斯帕斯和桑德斯从飞船中降落，站在逐渐成型的基地前。
　　“生长矿？”桑德斯诧异道，“这需要多少晶币？”
　　加斯帕斯没出声，看着高耸入云的银灰色尖塔，表情中满是惊叹。
　　生长矿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矿石，只有星宿五出产。在运用到建筑工程之前，需要经过特殊的工序处理，才能达到眼前这种不可思议的效果。
　　正因为出产多种珍惜矿石，并掌握复杂的冶炼技术，星宿五和星宿四的总督才有底气和母星叫板。阿莱克图扛着激光炮轰榻半个议会，照样安心做他的总督，根本不担心被追责。
　　“按照目前的进度，五天左右就能竣工。”加斯帕斯道。
　　“五天？”桑德斯抻了个懒腰，双手扣在脑后，“要不要打赌，不超过三天。”
　　“不赌。”
　　“……没意思。”
　　森林中，莫兰站在最高的一根树枝上，眺望天空的飞船。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她能清楚看到船身上的标记。
　　“星宿五？”
　　身为军校学员，莫兰对阿莱克图总督早有耳闻。
　　这位特立独行的总督对议会和元老院不假辞色，同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向来不对付，遇到不顺心的时候，甚至会当面架起激光炮。
　　偏偏母星拿他毫无办法。
　　星宿五的种群从来不参加捕猎季，对是否进-入母星舰队毫不在乎。他们和星宿四组成联合舰队，实力强大到不容任何人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