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宋玄机淡道:“现在说出你的目的,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不是宋玄机完全主动的了。
贺兰熹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碟:“我没什么目的啊。”
宋玄机想了想,道:“你想双修?”
贺兰熹一口辣菜没吃先被宋玄机的话呛了一大口:“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玄机说出自己的推论:“吃辣易使人落泪,你落泪我容易硬,所以你想双修。”
贺兰熹登时惊为天人。
虽然早就知道宋玄机有多机智过人,此时此刻贺兰熹还是忍不住暗暗为宋玄机的脑子拍案叫绝。
但很遗憾,宋玄机思路正确,答案却错了。
贺兰熹反驳道:“你才想双修。”
宋玄机没有否认:“那么,不是为了双修?”
“不是,我今天就没想过双修。”贺兰熹非常笃定地说,“我只是单纯想尝个新鲜。”
宋玄机沉吟道:“你太可疑了。”
贺兰熹破罐子破摔:“对,我一生下来便是如此,我的乳名就叫‘可疑’。”
宋玄机:“那被你母亲唤‘熹儿’的是谁——你邻居?”
贺兰熹自知他不可能说得过宋玄机,干脆搬出北洛上神留给无情道弟子的传世道徽:“閇。 ”
宋玄机则回以贺兰熹道训:“。”
贺兰熹决心不再在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夹起一筷水煮鱼片,视死如归地塞进了嘴里。
刹那间,辣味在他舌尖迸发,迅猛地蔓延至整个口腔,喉咙里仿佛点燃了一串爆竹。
贺兰熹的脸颊和眼角当即泛起红晕,眼泪也如他所愿地涌了出来。
这副模样和他之前在宋玄机面前哭的样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前提是忽略他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和捂住的嘴巴,以及不停给自己扇风的手。
太辣了,这种程度的辣对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来说完全无法接受。
贺兰熹被辣到睁不开眼睛。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咦……宋玄机在笑?
贺兰熹蓦地一愣,连忙睁开了一只眼睛,刚好错过了宋玄机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看不懂你。”宋玄机将提前倒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道:“但确实好看。”
贺兰熹悲愤欲绝。好看你倒是主动一点,别光顾着倒水啊宋同学!
贺兰熹吃了几口菜,宋玄机就帮他倒了几杯水,喝到后面他人都麻木了,越发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无妨,此计不成,他还有一计。
最后,两人带着一身的辣子红油味走出蜀菜馆,每人手上还捧着一杯老板娘热情相赠的冰糖雪梨汁。
宋玄机一口辣菜都没碰,冰糖雪梨汁到手没多久就被他喝了一半。他用术法除去了两人身上的味道,道:“据传,广陵运河,值得一观。”
贺兰熹摇了摇头,愈战愈勇:“我不观,我要去听说书。”
宋玄机:“嗯?”
祝如霜推荐的两个能让人哭的地方,除了蜀菜馆便是一间茶馆。
这间茶馆的茶只能算普普通通,吸引客人络绎不绝的是在茶馆里说书的先生。
这位说书先生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件太华宗的宝物,那宝物和合欢道院《最真实的春宫图》应该是同种原理,能让画中之人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客人眼前。
活灵活现的画面配上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述,效果自是事半功倍。
茶馆为了感谢太华宗,太华宗的弟子进茶馆喝茶,只要出示道院令牌就能打上五折。
祝如霜和他兄长来此听过一出感人至深的《犹情债》,他倒是没哭,他兄长则哭得稀里哗啦,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贺兰熹已经打听过了,今日茶馆要说的书正是那一出《犹情债》。
贺兰熹和宋玄机来到茶馆时,雅间已经全被包出去了,厅堂所剩的位置亦寥寥无几。
宋玄机一手拉着贺兰熹,一手拿着贺兰熹喝不完暂存在他那里的冰糖雪梨,穿越重重人群找到了两个相连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不把梨汁放灵囊里,因为贺兰熹时不时想起来就要就着他的手喝上一口。
贺兰熹前前后后全是人,身边还有一个捧着冰糖雪梨的宋玄机,不免心生感慨。
放在一年前,他恐怕死也想不到宋玄机会有坐在人群中和他一起听书的一天,简直像仙人下了凡一样。
贺兰熹听见“仙人”问他:“梨汁还喝吗。”
贺兰熹:“不想喝了,有点腻了。”
宋玄机:“我帮你喝掉。”
贺兰熹心尖一颤,只想冲回蜀菜馆给宋玄机买上一百杯梨汁,再冲回来亲宋玄机一口。
这时,厅堂内忽地响起了满堂彩,原来是说书先生登台亮相了。
说书先生鹤发童颜,精神矍烁,面朝客人鞠躬示意,笑道:“今日中秋佳节,一本《广陵合家欢》献给诸位,望能博君一笑。”
准备大哭一场的贺兰熹:“……?”
说好的催人泪下《犹情债》呢?你们临时改话本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啊!
宋玄机疑心顿消,道:“此话本确实合你胃口。”
贺兰熹垮着一张脸,恨不能将茶馆告到律理道院:“我现在不可疑了是吧。”
宋玄机:“嗯。”
贺兰熹生无可恋之余,不忘借机圆谎:“我早就说了我只是单纯想尝个新鲜,你还不信。”
那说书先生的确有几分本事在身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面无表情的贺兰熹就有了表情,接着绷不住地笑出声,随后笑倒在了宋玄机身上再没起来过。
哭不出来,他真的一滴都哭不出来啊!
走出茶馆的时候,贺兰熹的脸都快笑僵了。此时天色已晚,广陵城笼罩在一片暮色中,他们差不多要赶回太华宗了。
心愿未遂的贺兰熹闹起了脾气:“宋浔你根本不喜欢我。”
宋玄机:“?我很喜欢。”
贺兰熹冷哼一声:“走了走了,接上祝云回宗。”
宋玄机望着贺兰熹扬长而去的背影:“……确实看不懂。”
两人回到祝家,和祝如霜一起向兄长告别。之后随着宋玄机的一声“缩地成寸”,三人回到了太华宗。
贺兰熹本来想着宋玄机的落脚地如果选在无情道院外,那他们在路上或许还有亲近的机会,不料宋玄机直接将他们送回了无情道院,刚好是在祝如霜仙舍门口。
行吧,回到许师兄的地盘了,今日的亲嘴彻底没戏了。
祝如霜回仙舍之前,问两个道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月饼赏月?”
贺兰熹心中默默叹气,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祝如霜看看贺兰熹,又看看宋玄机,露出了然的微笑:“好,你们去吧。”
贺兰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倒希望是祝如霜想的那样。
去找绯月真君之前,贺兰熹需要回仙舍一趟做些准备。
“我特意为无咎真君准备的金陵美酒。”贺兰熹对宋玄机道,“先用美酒讨好他,你再说一说你有多思念家人,无咎真君肯定会让我们见小叔一面。”
宋玄机道:“我不说也能见到。”
宋玄机将贺兰熹送到仙舍门口便不能进去了,否则宋玄机前脚进去,许师兄后脚就到。
“你快回去吧,”贺兰熹不安地催促道,“晚上合欢道院见?”
宋玄机:“嗯。”
明明马上就要再见,贺兰熹却莫名有些不舍,或许是因为知道他和宋玄机闲暇的假日就要到此为止了吧。
贺兰熹收拾好心情,冲宋玄机笑了笑:“那我先进去啦?”
宋玄机看着他,轻一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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