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儿出布。”
言祈灵愣了愣,失笑。
随即两人都出了拳头,平局。
明仪阳轻啧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再次出手,这次,言祈灵输了。
他却不在意,轮廓精致的下颔轻抬:
“你问。”
明仪阳在昏暗的淡光中看他。
眼神里带着深邃的探究与不曾言明的欲望,摒去了一切温和,以含着锋芒的态度展露出来,带着一种被强调的侵略性。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眼神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被酒液染亮的唇缓缓张开: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雨幕之外还夹杂着些许干燥且遥远的雷声。
言祈灵在晦暗中掩下蝶般的眸,微微扬起时,带起一抹笑:
“于喜欢一事上,二者本无差别。”
明仪阳没有追问,他对这个文绉绉的答案没有任何表示,放下酒杯说:
“再来。”
明仪阳又赢了。
言祈灵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等待他的提问。
明仪阳这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
他把盒子捏在手里,似乎在考虑什么,但没过多久,他就将盒子打开,然后转向言祈灵。
盒子里有两只银闪闪的尾戒,在晦暗光线里散发出淡薄的芒。
青年俊美的脸庞在灯火中晕出暧昧的斜光,纯黑眼瞳里掺入丝丝缕缕如晚霞般的金线:
“嫂子做的尾戒,你愿意戴吗?”
他刻意顿了顿,见面前这人不回答,流畅地说出了后半句内容:
“它跟同心环一样,但它还有满渡的功能,之后进无间世界,我们可以直接通过尾戒沟通,有什么需要执行的计划会方便很多。”
言祈灵见他把话吐干净,终于点头:
“多谢。”
他将尾戒戴上左手小拇指。
明仪阳也给自己戴上。
瞬间,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羁绊产生了。
明仪阳试图把戒指摘下来,却没能成功。
他露出愕然的神情,低声说:
“我不知道嫂子给的戒指是这样的……”
言祈灵笑了笑,说:
“没事。”
空气里的氛围微妙地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们都没再提。
最后一局,言祈灵赢了。
这个男人坐得很端正,向他温温和和地笑着:
“你问我的我认真答了,我问你的,也要认真答——你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目的?”
明仪阳把玩着小指的尾戒,垂下的银睫像晕染金粉的蝶,温柔地落寞下一层阴影: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言祈灵凝视着他:
“那你确认了吗?”
青年端起酒杯,看上去并不着急:
“没有,我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尽管这之后他们再没有什么出格的相处,但他们彼此都清楚。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夜被永久地改变了。
-
明仪阳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
一楼的客房离院子最近,他听到有人拧着水管哗啦啦浇花的声音。
水珠飞溅时噼里啪啦,要不是外面晴空万里,会以为又在下雨。
他习惯性摸索口袋里的烟,抽出来想点,恍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里,是言祈灵家。
他把烟咬进嘴里,低头看着自己。
年轻的身体,有一些或陈旧或新鲜的伤痕,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年轻的基础上。
他想起无梦的昨夜,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终于发现自己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有被什么动静突然惊醒。
好奇怪。
似乎每次在言祈灵家睡觉,他的睡眠质量会显著提升。
是床的问题吗?
他伸手去摸床垫,感觉似乎比家里的硬一些。
或许他应该买个硬点的床垫来睡。
这么想着,他把烟放回烟盒,抓着白色外套往客厅里走。
令人意外的是,在院子里浇花的是言祈灵。
这个人穿着雨靴,围着防水的黑色围裙,很悉心地照顾他这满园花圃。
明仪阳倚靠在不远的墙壁上,隔着玻璃看对方。
面前这一幕实在是过于岁月静好,细密的雨雾甚至在小院的空气中折出七彩的小彩虹,男人的容貌压下满园的花,却不显得过分具有攻击性,而是如慈父一般的温柔面庞。
明仪阳回想了很久,发现这对于自己而言是一帧全新的美好画面。
所有关于温馨和宁静的想象,在这一刻浓缩在玻璃之外的世界。
他站在这里,却似乎也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他对这种温暖感同身受,纯然享受的这份美好,如果可以,他能够体验到永久。
花园里的人发现了他,回过头来,用手背顶了一下头顶的草帽,露出些许被水珠溅射到的脸庞,给他一个极淡的笑容:
“醒了,洗手吃饭。”
他们吃了一顿还算完满的早餐,不过很快,脱下草帽的男人打理整齐,又以时尚美丽的皮囊示人,在早餐后离开了这间古老的宅子。
一如之前那样,叮嘱盘瓠照顾他。
但等关门声响起,明仪阳忽然感觉这间别墅于他而言索然无味。
拒绝掉盘瓠的挽留,他开车回家。
回家路上等红绿灯时,他给自己下单了几个床垫,打算换着用试试。
第75章 23站:熟人
漆黑车窗外掠过一格又一格白影。
倒退的光影迟钝地映射男人左红右蓝的鸳鸯瞳。
车轨摩擦声喧闹, 言祈灵听到细微如老鼠啃噬的轻微响动。
疯狂细密却不知来处的低语,时而如爱人唇舌中吐出的笑言,时而如躁动噼啪的柴火, 夹着不稳定的波动, 沿着耳尖一路往下, 汇成模糊不清,毫无意义的词句。
某个瞬间,他在
喃諷
玻璃里看到了那个双眼湛蓝的自己。
瞳孔中的湛蓝像浸泡过湖蓝颜料的水桶,即将从眼瞳中倾倒,似乎要把他拽进某种不可知的蓝洞漩涡。
肩膀微沉。
少女不自觉压下来的脑袋让言祈灵微微回神。
“哐且哐且”的车轨摩擦声仍然在, 低语的回响在真实触碰中逐步减弱。
这让他摆脱了, 说不出是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无端异常。
姒姝好仍然穿着初见时那件黄色冲锋衣, 在他的肩头沉沉地睡着, 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恐惧所侵扰。
言祈灵侧眸望着少女恬静单纯的睡颜。
这份恬静唤醒了他回忆里尘封许久的某帧碎片, 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人。
想得连眼球都开始隐隐作痛。
出于礼仪, 他本该推开少女, 可言祈灵没有动手。
他揣着久远到已经斑驳的感怀, 任由她靠着。
因而也就忽略了对面乍然张开双眸的银发青年。
直到明仪阳窸窸窣窣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来, 言祈灵的视线才转过去, 以警告的目光与对方泛紫的眼眸对上。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叼着烟的银发青年说完, 突然起身。
他先伸出手把少女靠在言祈灵肩头的脑袋扶正,然后把对方扛起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咧咧地占据了少女原本的位置,径自挨着言祈灵坐下来。
眼眸里深邃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悉数褪去, 言祈灵再抬头时,只剩一派水波不兴的平静:
“你把她抱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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