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花香四溢阳光明媚,路上栽满了白色荼蘼花。
花丛尽头站着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男人冲他招了招手,温柔含笑。
“过来。”
而另一边贫瘠凋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路上时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听着像是孩童在哭泣,可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中,好像有人在喊他。
焦急迫切,充满思念。
费慎花了很大的努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条花香四溢的路,往左踏上了另一边。
他精疲力竭,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每走一步便是钻心的疼痛,前方却如何也看不到尽头,只有绝望在不断滋生。
费慎无数次想要放弃,掉头回到另一条路上,可是有人在喊他。
那人声音太着急了,让他不敢有半秒停留,怕对方失望难过,更怕对方不等他。
一阵清风吹拂而至,好似将他轻轻托了起来,费慎突然加快步伐,闷头大步朝前跑。
他看见了一扇门,一扇白色的门。
风声不断从耳畔刮过,那人的呼喊也越来越清晰。
“沉瑱、沉瑱——”
费慎握住门把手,奋力一推!
天光乍现,他扑进了一片白茫茫云雾中,闻到了真正的荼蘼花香。
费慎霎时睁开眼。
疼痛从指尖开始,如电流般汇入后背,形成密集的痛点。
眼前是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想翻动腿脚,身体却像灌满了黏液,粘在被褥上无法动弹。
被褥?
费慎思绪混乱,记忆模糊不清,总觉得此情此景好像在哪见过。
跟随大脑里的潜意识,他转动眼珠,视线划过病房窗户、墙面、最后到了斜对面的角落。
角落一片昏黑,月光映照模糊的轮廓,高瘦的人影从角落出来,朝自己这边走来。
费慎的心脏跳得有些快,眼前的景象与回忆里的画面重叠,叫他分不清真假。
人影逐渐靠近,现出完整的模样,是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男人。
掌心被人轻轻打开,放进了一片柔软冰凉的手帕,男人侧身坐在床边,低头给他擦拭手心。
“我叫邵揽余,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脑海里无意识蹦出这句话,差点令费慎心脏停跳了一瞬,他艰难开口:“……是你吗?邵揽”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两只手心都被仔细擦干净,男人缓缓弯腰,在他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我一直在等你。”
……
费慎有了苏醒的迹象后,医院立马安排十几位专家会诊,并再次对其进行了一次全面大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注射三次血清以后,费慎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较明显的改善。
感染得到控制,坏死的细胞重新开始生长,最重要的是,心肺肾等重要器官不再有继续衰竭的迹象,反倒慢慢恢复了部分功能,不需要依靠仪器的辅助,就能自发调节身体代谢了,大脑神经元的毒素也在一步步清理当中。
令人可喜可贺的是,之前预计的后果没有出现,费慎的身体适应良好,血清产生的副作用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明,剩下的三支血清可以继续投入到临床使用。
而费慎这条命,也终于在多方共同努力下,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继上次短暂的苏醒后,费慎又断断续续昏睡了一周左右,直到第四支血清注射完成,他的神志才彻底恢复清醒。
这三个多月,费慎在医院躺了多久,邵揽余也在医院陪了多久,几乎把这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了。
好在豪华病房的空间足够宽敞,生活设施也很齐全,还是三室一厅的套房,配了个陪护房、书房以及餐厅,陪护和工作两不误。
只是苦了秦一舟,每天都得医院、公司和邵家三头跑,又当保姆又当司机又当助理的,也算是对他当初将琅洛给费慎的惩罚了。
听完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费慎殷切望着邵揽余,满眼快溢出来的心疼。
“让你担心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委屈我们邵老板了。”
邵揽余亲自把午餐递到费慎手边,满脸的无奈:“行了,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次,不嫌腻得慌?”
“腻?”费慎抓住这个字眼,面色震惊,“你腻了?我才醒来多久你就腻了?”
邵揽余:“……”
“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就是腻了。”费慎伸手一拽,把人拉到自己跟前,连声质问,“还是你在这三个月里,看我快死了不行了,所以已经找好备胎了?结果没想到我又活了过来,你那小白脸备胎不能上位,所以你觉得腻了?”
邵揽余:“……”
费慎不依不挠,活脱脱一副被人抛弃的怨夫模样,痛心疾首地指责邵揽余喜新厌旧没良心,数落到最后竟开始翻以前的旧账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年龄小,以前还伤害过你,所以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后悔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见邵揽余一直不吭声,并且神情越来越淡,眼神也没了前几日的温情,费慎心底蓦地慌了起来。
他挣扎着要下床,却突然被邵揽余俯身抱进了怀里。
“我这么不让你放心吗?”邵揽余紧紧拥住他,语气泛着些许无奈,“还是你觉得,我是一个三心二意,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人?”
费慎动作一顿,虽没再挣扎着要下床,整个人却好像泄了气。
“……是我的问题。”他低声说。
邵揽余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自从在病床上苏醒后,费慎就仿佛变了个人。
敏感多疑,性格阴晴不定,跟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动不动就要闹上几回。
倘若不顺毛捋,对方就会闹得更厉害,好像他真是什么沾花惹草的渣男似的。
邵揽余大概能猜到,这是因为走了一次真正的鬼门关后,费慎醒来后发现,世界突然变了样,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与自己认知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仅世界离了谁都能转,就连邵揽余,离了他或许还能找到更好的。
费慎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他急于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奈何身体不允许,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外面日渐一日的变化,看着身边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想错了,如果离开你,我无法保证自己还能撑下去。”
邵揽余一句话,令费慎思绪中断,也让他的表情愣在了脸上,只听对方继续说——
“在你昏迷的三个多月里,我已经着手将邵家各个产业,一点点移到了邵寂名下,很多事情也是交给他在管。说实话,我不确定你能不能醒,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陪着你一起停下来。”
费慎放在邵揽余腰间的手臂遽然收紧。
邵揽余笑了笑:“很懦弱吗?秦一舟说很懦弱,可那确实就是我的想法,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我只做自己认定的事。”
“邵揽”
费慎喊了他名字,却没有下文,只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邵揽余任由他去,耐心安静地抚摸对方,像在安慰一只因疼痛而撒娇的小狗。
过了不知多久,邵揽余再次开口:“好了,再耽搁下去,饭菜该凉了。”
费慎不肯撒手,又腻歪了会儿,终于收拾了好心情。
他拉着邵揽余坐下,两人一起用餐。
午饭是清淡营养的药膳,邵揽余舀了一碗鸡汤给费慎,随口道:“你该联系你二叔了,三个多月没消息,他很着急。”
之前为了不让费兆兴担心,他特意隐瞒了费慎的病情,只说对方在柏苏忙其他事。
可费慎醒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却还是一直没联系,费兆兴那边怕是瞒不住了。
费慎顿了顿,说:“等我恢复后去科谟看他,现在就别让他老人家舟车劳顿了。”
邵揽余点头:“你决定就行,多吃点肉,补充蛋白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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