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点,道里安只好踏入阁楼,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将滚落在地的十字架捡起来放在矮桌上,和那本精心保存的《圣经》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道里安环视了一下四周,确保贝斯蒂没有在里面破坏什么陈设。他的视线几乎没有在正前方墙壁上那座耶稣受难十字架上停留——那东西做得太过逼真了,无论是耶稣手脚上的钉子,还是他脸上的表情。
在这样的十字架面前,很难让人不产生敬畏、羞愧和自责。
在某个瞬间道里安甚至相信了基督教的原罪论。
道里安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这间屋子里神秘氛围的影响,假装去检查耶稣脚下的那张桌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有了新的发现。
“这其实不是个矮桌,而是个矮柜吗?”
道里安情不自禁问出声。
第22章
在道里安的印象里,母亲的祷告室里一直放着这张“矮桌”,用于摆放她神圣的《圣经》和十字架。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这张桌子似的家具其实是个矮柜,只不过它的柜门紧靠有耶稣的那一面墙壁,直到贝斯蒂挤进去,强行拉开了它与墙壁的距离,才碰巧被道里安发现。
在耶稣的注视下,道里安翻转柜子,把锁住的柜门对准了自己,在将细铁丝插进锁眼之前,道里安抬头望了一眼耶稣。
“愿上帝原谅我。”
又是一声“咔哒”。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手脚的镣铐,从柜子里逃了出去。
什么样的东西会被母亲如此谨慎地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道里安的手脚有点发冷,但汗水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至脸侧。
他一边抱怨着见鬼的气温调节系统,一边敞开了柜门。
里面是一份文件档案袋,还有一本日记。
道里安犹豫了一瞬,选择先打开了档案袋,草草翻看了一下里面的文件——全是伊万诺娃的体检报告和试管婴儿失败告知单。
这同道里安曾料想过的差不多。
马格门迪和伊万诺娃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是他们不乐意要,只能是他们根本要不了孩子,并且问题不在伊万诺娃身上,是马格门迪自己没用。
确实如此。
体检报告单非常明确地显示了伊万诺娃的健康,他们之后又尝试了许多次试管,都以失败告终。
道里安带着点恶意地揣测,说不定马格门迪私下又找了不少女人,希望她们能给自己生下后代,结果大家都看见了,道里安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收起心里那点幸灾乐祸,道里安收好档案袋放了回去,拿起牛皮封面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
【约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一周没有跟我们任何人说过话了。我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他还是那样的体贴温柔,我们在海边约会,赤着脚拥抱接吻,他甚至担心沙滩上的碎石子会弄伤我的脚,于是将我打横抱起来……可是第二天一整天,他的房门紧闭,我试图叫他开门,他却冷漠地叫我离开……】
【我们已经在罗宾镇守了整整一年,没有任何结果,是时候该放弃了,所谓的“人鱼”恐怕只是人们在恐慌时产生的错觉……这是个被诅咒的小镇!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明天我就要去跟马格商量这件事,他会同意的……】
道里安皱起眉头快速阅读了几页,又确认了日记上的时间。
这本日记
第一篇的记录时间,恰巧就是约翰停止写日志的一周后,而根据伊万诺娃的文字来看,约翰并不是转换成了虚拟日记,他很可能是因为生病而放弃了写日记。
至于他的病情,伊万诺娃的描述很模糊,也许她自己都无法确认这到底是某种疾病还是“诅咒”。
是的,在伊万诺娃的日记里,这个做科学研究的年轻海洋生物研究员频繁地使用了一个带有神秘学意味的词——
诅咒。
【一开始进入这个三面环山的封闭小镇时,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里常常乌云密布,天气阴沉,海风像野兽般呼啸,马格为我们租下的小别墅破旧得可怕,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这里简直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现在这不祥终于应验,约翰也开始生病……】
道里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预感自己即将窥探到某些真相,但伊万诺娃的日记充满了大段零碎的心理描述,上下文关联性不高,道里安翻了许多页才找到了关于罗宾镇的更多描述。
【这儿的人也很奇怪,他们对外界有种奇异的紧绷感,可能是什么神经敏感症一类的,总之他们不友好,打量我们的眼神很奇怪……而且我很讨厌这里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若有若无的腥味,海腥味,或者更糟一点,海鲜市场垃圾桶附近那种腐烂的血腥味……然而其他人都觉得是我的错觉,约翰也安慰我,说滨海小镇都是这样的,我不知道……】
【刚开始的一个月里,我们偶尔会听到某些居民家里传来痛苦的哀嚎,我们的研究队伍里有医生,我们主动要求去提供帮助,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似乎有自己的治疗方式。】
【这恐怕是一种可怕的新型病症,我不知道,不过自从海平面上升以来,出现了各种与海洋相关的疾病,比如水热症、海疟症,这个被山海围困住的小镇若是出现了什么新疾病也并不奇怪……前些年海水还没涨得那么快时,这儿还是个繁荣的旅游小镇,许多游客慕名而来,拍下了不少“人鱼”景观,这两年类似的新闻却很少了,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怪病。】
道里安又迅速翻掠了几页不重要的内容,在某个有大量“约翰”名字的那页停下。
【我们的调研进程不得不停滞了,因为约翰的病。】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患上了抑郁症。是的,在看不到结果的研究和无意义的调查里,很多人都会被逼疯,怀疑起自我价值。我们的团队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许多人,最终留下的只有我、约翰、马格,医生罗伯特和拉夫——顺便一提,拉夫是因为不停发烧身体虚弱才一直留在罗宾镇的。】
【罗伯特说可能是激越性抑郁症,我不知道,约翰简直性情大变,他变得暴躁易怒,我听见他在房间里摔东西,所有试图跟他沟通的人都会被他骂走……】
【本来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放在门口的食物没过多久就会变成一个空盘子出现在原地,这表示至少他有在好好吃饭。可是从昨天起,盘子里的食物就没有动过……我们在今天早上强行冲进了他的卧室,发现他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干涸的浴缸里,他没有呼吸了!脸上呈现窒息一般的青紫,脖子上都是血淋淋的抓痕,可好在他是有心跳的!罗伯特立刻对他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术,但是老天啊他就是没有呼吸!罗伯特对此也束手无策,我们立刻去求助当地的医院……】
【在小镇唯一的一家医院里,医生熟练地接待了我们,直到此时我们才知道约翰得的就是那种小镇里的流行病。】
【他们把约翰放在装满了海水的浴桶里,连头顶也沉在水下,约翰大睁着眼睛无动于衷,我觉得他已经死了,躺在浴桶里的只是一具尸体……接着这群可怕的“医生”开始围着他念古怪的咒语了,这个小镇或许还与巫术有关?】
【然而几秒钟后,约翰突然活了过来!他开始在木桶里挣扎,四肢痉挛一般扭动,他开合着嘴巴像是在嚎叫,但海水在他张嘴的那一瞬间就进入了他的口腔,因此他只是在大口地喝海水,而“医生”们对此熟视无睹,仍旧围着他念咒,没人理会他的痛苦,我想把他从水里救出来,但马格拉住了我……】
【整整十多分钟里,约翰都埋在水里没有任何呼吸,但他的确活了过来!他喝了许许多多的海水,直到他的口鼻露出水面时,他骤然咳嗽了几声,将肺部的水全部吐了出来,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攀着木桶的边缘坐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约翰终于回来了,但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和马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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