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枪,觉得单纯的遛弯有点枯燥,于是打算去找几个老玩意儿,寻寻乐子。
几个老矿工正蹲在矿道旁,用小石头互相滚着脚心。
被按摩的老人黑黢黢的脸上抖了两分笑,耷拉的褶子眼皮舒服地颤了颤,长叹一声‘舒服’,笑吟吟地指摘对面的老家伙按摩手法不地道。
后者使劲儿拍了老人的后脑勺,嘴里喊着‘老东西’。
这是他们平凡又辛苦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精致和温情。
站在一旁的守卫唇角微勾,抬起手中的黑枪,‘呯’地一声,子弹不近不远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威慑力极强,几个老人吓得左脚拌右脚,脸朝地叠起了罗汉,黑不溜秋的脚丫子冲天,胆战心惊地抖起了白棋。
“哈哈哈哈哈!!”
其他在不远处值班的守卫闻声而来,见是一日一次的动物园巡演,便也开心地加入。
他们拿着枪,左一枪、右一枪,像是逗弄雀鸟儿似的,将几个老人玩弄于掌心,看他们簌簌发抖、看他们惊慌失措。
老人被子弹追着,像甩着舌头奔跑的老狗,毫无为人尊严地、奔跑着。最后,他们跑不动了,跌在地上。
守卫抬起枪,威胁一笑。
“继续跑,要不,一枪蹦了你们。”
最前面的老人捂着心脏跌倒,痛苦地喘息着。过了没几秒,他白眼一翻,没了呼吸,手里却还攥着那枚小石头。
在场的老人不约而同地慢慢停下了脚步。
“跑啊。”
“长官,他...死了。”
“那又怎么了。”看守用枪口拨弄着那具还有余温的尸体,“这里每天都会死人,你们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
“跑啊!”
守卫没了耐心,催促道。
就在此时,遥远的正门处传来一声闷响。车撞大门,宛若鸟笼的锁链‘嘎啦’一声被砍断,镣铐摇摇欲坠,自由乘风而来。
众人齐齐看向正门,仿佛,那是欲战的军鼓,响彻满场。
“什么声音?!”
守卫狐疑地从腰间拿起对讲机,里面的电流杂音却吵得听不清声音,只听到了零零散散几个‘跑’、‘撞 ’。
他皱着眉甩了甩,以为又出了什么故障。仪器还没有修好,面前的老人却像是得了失心疯,抖动着肌肉,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们,这次,不,不,不跑了。”
“再说一遍?是不跑了,还是跑不了?”
守卫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跑了。”
老人的牙漏风,但这次的三个字却咬得很紧。他抬头,脸上瘪如肉干,可眼角微微濡湿,像是枯草回春。
守卫不敢置信地对视几眼,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
他端起枪,拇指一扣,枪口闪过一瞬白光。
众人耳畔一阵嗡鸣,再回过神时,老人的额头上已经多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黑洞。
枪响。
声落。
人倒。
干脆利落。
“还有谁想死?”
枪口森然,死亡威胁随时会到来。可那几个老人互相搀扶,抖着腿站起来。
他们弓着背,佝偻的身影像是贫瘠田地里生命旺盛的一株庄稼草,平凡、沉默。
“...死也不跑了。”
老人们站成了一道沉默的矮墙,而身后,中年人、青年人,还有孩子,慢慢站了出来。
众人围了一圈,像是腐朽的血肉正死气沉沉地凝视着猎手。
“干什么?怎么,最近过得太舒服了?”
守卫根本没把这群乌合之众当回事。
他抬起手臂,虚晃一枪,对准老人的手臂;子弹飞崩,堪堪从老人肩头擦过,灼热的痕迹烧透了破旧的衣服,可老人只是身体晃了晃,硬是没有移动一步。
守卫忽然有点见鬼了的心慌。
他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怒吼道:“都回去干活!”
众人一动不动。
那些眼睛,像是一个个极为刺眼的激光源,守卫第一次觉得背后发凉。他色厉内荏地提起武器,对着前头的老人开了枪。
血崩了出来,肉四散溃烂。
被染红的众人捧着尚有余温的血肉颤抖着向前。
他们没有退却。
子弹能让人低头;渴望也能让人抬头。
于是他们跑了起来。
他们甩开了步子,甩丢了鞋;石头硌不裂早已长满老茧的脚掌,一无所有的人已经不再害怕失去。
赤手空拳的未进化人类,只剩撕咬的牙齿。
于是他们冒着子弹、顶着血肉暴雨,朝着自由怒吼着而去。
守卫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对。
他们转身向后跑走,向着控制室呼救,可背后的路已经被全数堵死。
周雁山站在小山似的铁磁体堆上,晨曦落在她发间,跃动起生命的亮色。
“把他们绑起来!”
满身是血的矿工们冲了上去,推搡着,夺下了看守手中的枪。
他们将枪比着看守的脑门,一瞬间,攻防颠倒,战局欲开。
“雁山丫头,你们去下一个炸点,这里,交给我们看着!”
大胡子中年人满脸是血,眼眶也是红着的。
周雁山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黑盒,郑重道:“阿伯,最多半小时。以烟火为号,到时一起动手!”
大胡子猛地点头,抹了泪,打了手势,将老弱妇孺的行李打包好,扶着他们站在一旁。
所有人就那样焦急地看着天边。
等着、盼着,期待着那一声令下。
终于。
一道耀眼明光划过天穹,将视线撕裂成两半。
大胡子嘶吼着:“你们走!”
老弱孩子互相簇拥着向大门跑去,仿佛背上生了一双翅膀,头也不回地奔逃。
大胡子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地拿出小盒子,却怎么也打不开,干脆用上了牙。
‘嘎嘣’一声,门牙断在了锁扣里,可他不在乎,眼底狂喜,呼吸粗重,终于将那小盒子打开了一道缝。
想象中排山倒海的能量潮没有出现。
空的。
里面是空着的。
什么也没有。
大胡子仿佛身体里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
“被骗了。”
他跌坐在地上,耳畔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本已经逃出去的矿工被一群黑压压的钢铁机器驱赶回来。
大型吊臂缓缓下坠,碾过逃窜的矿工,真像是人踩蚂蚁,一死一片。
“...原来都是一样的。”
大胡子模模糊糊地懂了。
方宸四人也好,矿上工头看守也好。
进化人类都是一样的。
高等物种的悲悯,只是傲慢的自以为是;偶尔的善意,也不过是用来取乐罢了。
大胡子的悔意犹如海潮间的一小块孤石,在一片一片的鲜血红色中被溺死。他抖着嘴唇,将自己埋进了铁磁体堆,希望能把自己变成引燃物,炸开一道生路。
可惜,他连这个都做不到。
远远地,另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铸成了一座坚固的人墙,将那群不自量力的矿工轻易圈回了他们的所属地。
为首的领官鄙夷地俯视着那满地的血肉。
“乌合之众。”
葛时远站在阴影里,沉默地低下了头。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还有几摊麻烦要收拾。”领官夺过葛时远手里捏着的、皱皱巴巴的‘战略要塞图’,轻嘲一声,“...搞得跟真的似的。”
“...是。”
葛时远慢慢地看了看那扇慢慢阖上的大门。
曾经,他也很想逃离这座地狱。
可现在他不想了。
人心所在,即为地狱。
里面与外面,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谁教你们这么开车的
在车上,柴绍轩兴致勃勃地说着这几日的见闻,而温凉有一搭无一搭地应和着柴少爷雄心壮志的改革思想。
上一篇:我的人偶男友他活了[无限]
下一篇:被怪谈之主盯上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