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疯了?!你不怕烧死自己?”
“手套绝缘的,隔热的。”那人简短两句,指了指不远处,“帮我拿一下,我够不到。”
即使黑烟弥散,那人的动作依旧很果决冷静,像是天塌下来也安之若素。
被这样的人使唤,柴少爷好像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他不顾骇人的烟尘和焦糊味,逆流而上,一头扑在工具箱里,手忙脚乱地翻找。
可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替换的电线。
“怎么办,好像用完了。”柴绍轩声音在抖。
“那就找。”
“上哪儿找?”
“用脑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委托(下)
柴绍轩觉得自己脑子快要被火烧没了。
他一头扎进没有希望的工具箱里,拼了命地找,依旧一无所获,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高声一喝,柴二哈懵懵抬头,隔着面罩,就见一根粗电线破风而来,而丢电线的人正半只脚挂在摇摇晃晃的平台上,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俩小哥,挺勇敢啊,来,接着!”
雪中送炭,柴二哈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感激地抱了拳。随即,立刻回手一丢,吼道:“喂,接住!”
修电线的年轻人没有抬头,手臂微扬,准确接过,甚至有闲情跟柴绍轩扬了扬手,表示感谢。
柴少爷觉得这个人可比白脸狐狸讲礼貌多了,心情大好。一瞬间,害怕少了,慌张没了,大步上前,跟他并肩蹲在一处,替他按着强烈震颤的管道,想着脱险了以后,一定要跟这个人交个朋友,以后,一起做任务。
那人动作又快又稳,终于,在场面更糟以前,漏电处被修补完好,紊乱的信号塔恢复了原状。
耳畔尖锐的声音一瞬间消失无踪,世界安静地像是要消亡。
柴绍轩跪坐在摇摇欲坠的信号塔修缮平台处,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后怕悄然涌上,柴绍轩悄悄地咬紧了牙关,揉了揉发麻的虎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身旁的人也缓缓坐了下来,他焦黑的手套撑着头,肩背微弓,似乎有些疲惫。手腕处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烫出来的轻伤。
“喂,你真挺厉害的。你是老手吧?”
柴少爷搭着他的肩,赞叹道。
那人又淡淡地回瞥了一眼,拨开了柴少爷的勾肩搭背,反身,慢条斯理地踩上了阶梯,破洞的手套露出白皙手指,牢牢握住锈迹斑斑的梯子,一步步地向下。
“我知道,有能力的人一般都性格恶劣。我认识一个,比你更恶劣。”
柴少爷夸人很有水平,但他自己不知道。
他揉了揉脱力又发软的腿,跟着那人往下一点点攀爬。
“喂,你怎么不说话?”
他低头,想要跟那人继续说话时,却看见那人单手扶着梯子,视线向下,脚步停了下来。
柴绍轩不解其意,跟着他的视线一起落下。
阶梯尽头,平台之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毫无声息的尸体。
他们摞着叠在了一起,血慢慢向外扩散,像是恶魔之手,抽走了那些绵软的灵魂。
柴绍轩瞳孔蓦地一缩,心脏一提,半空中的大风呼呼而过,更惹得他是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他抖着脚向下攀登,却脚下一空,失重感后知后觉而来,柴绍轩双手惊恐地乱抓,终于单手勾住了梯子,惊得他后脑都麻透了。
他们...都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柴绍轩虽然有时候天真,但并不是那么傻。
他知道,电线短路的故障可不是这样。
刚才的打击定向、准确、杀伤力大,根本就是...一个武器。
伍元区竟然被二十七个巨型参天武器对准。
瞄准的是谁?
要打的是谁?!
爸,知道这件事吗?
柴绍轩的双手双脚都在抖,不光是因为害怕,还有不解、愤怒。复杂的情感交织,他只能死死地抓住梯子,悲愤下望,渺小地宛若风里的一块破布。
忽得,颤抖的脚踝被一个人抓住。
柴绍轩一个激灵,猛地低头,看见的,还是那个被灼伤的雪白手腕,一道淡淡的红痕自掌根延伸到手肘。
“谢谢。”
柴绍轩有些哽咽。
那人没说话,只用力捏了捏柴绍轩的跟腱,仿佛在替他放松肌肉。
然后,把手套压在柴绍轩的裤脚上蹭了蹭,像是嫌脏。
柴绍轩的感动不翼而飞,可不得不承认,愤怒也确实被冲淡了些许。
他抹了一把鼻涕,囔着鼻子谢过那个年轻人,颤悠悠地向下爬。
越接近地面,血腥味道越强烈,被阳光炙烤,气体运动加剧,连面罩都挡不住。
柴绍轩忍着恶心,终于爬完了长长的梯子。当他最后一脚踩在地面上时,本以为会感受到大地的坚实触感,可出人意料地,脚掌下,是一滩软绵绵的东西。
柴绍轩僵硬地低头。
他看见了半根被血染红的白手指,以及染了粉色的指甲。
指甲是那样鲜活,又那么腐朽。
“呕...”
他猛地摘了头套,捂着嘴,绕到塔底无人处,疯狂地呕吐起来。
他撕心裂肺地咳,像是要把那种恐怖的画面从身体里剥除。
最后,他连腿都是软的,双眼蒙了一层灰白,他迷糊地朝旁边抓去,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喂。”
耳畔响起一个呼唤。
那人好像摘下了面罩,声音清晰可鉴。柴绍轩晕晕地捂着头,心道,果然是那个熟悉的欠揍味儿。
他迷迷糊糊的,刚想喊出那个名字,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宸不得不赶紧伸手扶住晕死在自己肩上的柴绍轩。
他又喊了几声,见柴少爷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得将他拖到了负责人处。旁的不用说,只消把柴家大少的身份往外一丢,已经足够引起注意了。
趁着负责人瞳孔地震、极近惶恐的时候,方宸已经默默地退了出去,远离人群中心,环顾四周。
来时的三十人,只剩了五人。
尸横遍地,血流如溪,血腥味冲天,活下来的人,也均是双目呆滞,走路打飘。
六分之五的死亡率,这才是‘中等’难度吗?
方宸垂了眼,摘下皮带上挂着的一只巴掌大的小葫芦。
颜色姜黄,是刘眠派人送回宿舍给任钱的。可惜任钱早就走了,未能物归原主,方宸抽空联系了五十三号,任钱并不想拿回去,方宸就留着自己用了。
他旋下瓶盖,先洗了手,擦了脸,才倒进嘴里喝了几口。
他斜靠在塔下的一个半人高的石墩子上休憩,右手闲闲搁在眉骨处遮挡太阳。
方宸眯着眼,看了看那高耸又充满危险与未知的信号塔。
日晕如轮,塔如钻,交相辉映,不可分割。
阳光从方宸的指缝间散落在他的眼瞳深处,塔的倒影仿佛一支燃烧的火炬,披头散发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方宸蹙眉闭了闭眼,高塔在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逐渐变得边缘模糊,像是墙皮簌簌掉落、塔身崩塌成墟。
最后,眼底残留的所有具象都消失,只剩两团火影。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两个太阳。”方宸喃喃。
“小哥,你手腕出血了。不要紧吧?”
一道粗狂豪放的带笑呼唤自耳边响起,像是掠过苍穹的大雁清鸣。
方宸慢慢张开眼,在看清了那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势后,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
“刚才的电线,谢了。”
“没什么可谢的。反倒是小哥你,看你的动作有点生疏,是第一次接这个任务吧?”
“嗯。”
“死那么多人,你不怕?”
“死人除了丑点,没什么缺点。”
见方宸一派悠悠然的淡定,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右手使劲儿地拍了拍方宸的肩。
“好小子!我叫谢三刀,叫我三哥就行。是个散户,以后做任务可能会经常遇见。你好好保重,下次我们继续组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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