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转过头,抬起一张雪白的,漂亮的小脸,眼底的一圈红格外明显,睫毛上都沾着没干的泪珠,可怜兮兮地和救生艇上的人对视。
灯光刺眼,他只能缩成小小的一团,挡住自己的眼睛。苍白失血的唇瓣动了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潮湿的黑发黏哒哒地粘在后颈上,衬得那一小片皮肤更加雪白。
保镖头子猝不及防和雇主要找的人对视上了,心头一震,但对方似乎只是无意义地透来一眼,眼神都有点涣散,含着一汪眼泪。
保镖头子心想,雇主要找的小明星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落难了都这么漂亮。
“愣着干什么,”回过神来的保镖头子推了推旁边呆住的人:“还不快去救人!”
他松了口气,自从早上这个漂亮小明星头也不回走了之后,雇主的脸色就阴晴不定,船上的人都跟着心慌,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过了没一会,雇主就冷着脸把他找过去,交代他带着人去找和自己闹了不愉快的小明星,小明星叫什么……对了,他叫云芽,好像还是祁秦的情人。
朴实的保镖头子不知道为什么雇主要去找别人的情人,但他谨慎寡言,聪明地没有多问。
小心地开近一点,保镖头子率先凑上去:“你怎么样了,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好在云芽只是皱着眉头看他一眼,迷迷糊糊吐出来一句:“你是谁?”
保镖头子放心了,还能问问题,说明情况还好,他赶忙把人从快陷下去的救生艇上面捞起来,在他耳边说:“雇主要我们来救你回去。”
第六天,邮轮上。
惜命的乘客老老实实呆在安排的房间里,甲板上只有荷枪实弹的高大保镖来回巡视,安静极了。
房间里,云芽在柔软的被褥上翻了个身,整张小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在睡梦里眉头也紧紧皱着。
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透,像被人抛弃又重新捡回来的小动物,在窝里的时候也不安极了。
脸色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可怜兮兮地惹人注目。
纪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底青黑,大概是从云芽回来就没有合上眼睛。
床上的人动了动,他立刻反应过来:“怎么样了?”
纪烽俯身,手抬起来,想触碰又不敢,只好愣在半空中:“喝点水吗?还是想吃东西?”
他后悔了。
海面上那么危险,他却看着云芽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那么娇气,坏脾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自己哄骗了他,一声不吭离开圣安娜号后主动来找他,哪怕适合祁秦他们去危险的海面上也不会留下来。
而自己竟然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如果他出意外了呢?
如果祁秦他们废物到保护不了他一个人,害得他被那群怪物伤害,哪怕是有一丁点可能呢?
从未出现过的后悔与自责瞬间充满了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难受到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从不曾出现的感觉,哪怕以往他在甲板上冷眼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乘客在海面上嘶嚎,或咒骂或恳求,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异于常人的出身让他早早学会了无视别人的痛苦,甚至能把眼泪与哭声当成佐料,品尝他们的痛苦。
纪烽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一点也不会为别人的痛苦而苦恼。
但是云芽……纪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例外。
因为是例外,所以纪烽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看中别人娇养的小情人,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当自己的模特,还鬼使神差地用罗蒂斯之眼做交易,许诺要把东西送给他。
他更没办法解释,明明这个小情人不听话,又很不喜欢他,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了和别人一起死,自己还心心念念想着他。
但看到云芽苍白着脸,可怜兮兮地被保镖抱回来的时候,这种悔意到达了巅峰,纪烽整晚没睡,顾不上船上的事,全部交给保镖处理,硬生生枯坐到天明。
现在他只能垂着头,像听从发落的囚徒,等待着公正的法官宣判自己的下落。
是一如既往地讨厌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伤害圣安娜号上的客人,还是干脆对他置之不理,连目光也不想留给他。
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几乎是满怀期望又心如枯槁,等待着云芽的发落。
幸好云芽只是沉默,眼睫微微上扬,似乎有点惊讶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到了船上,会不会很生气?纪烽脑海里的想法变了又变。
云芽的愣住其实是被纪烽吓到了。
他刚刚睡了个好觉,床褥柔软舒适,房间里的温度也适宜,不冷不热,因而睡得很沉,到现在才醒。
系统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是用被子捂住脸继续睡觉,一点也不关心系统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他现在看着纪烽神情有点怪异,还带着明显青黑的脸色,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不会在旁边坐了一夜吧?
这得多变态,自己不睡觉看人家睡觉?
“系统,”云芽深吸一口气:“这个纪烽,怎么回事?”
他以前也不这样啊,虽然变态也没有到要整宿整宿看别人睡觉的程度,怎么现在跟发疯了一样。
系统显然也没有办法解释,但是它试图给自己辩解:“晚上的时候就提醒你了,你没理我。”
云芽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当时他太困了,什么也不想管才没听进去。
也怪这几天他实在没休息好,变故发生之前打两份工,去剧组拍戏,给纪烽当模特,还得抽出时间应付多疑的金主,属实消耗心神。
变故发生之后更劳累了,圣安娜号时不时冒出来怪物,要躲避怪物,被纪烽逼着选择的时候他下船,还被boss人鱼掳走了,堪称多灾多难。
所以他晚上才睡得那么沉,连床前面坐了个大活人还不知道,兀自睡得安稳。
盯着他睡觉的人还一脸苦大仇深。
云芽缓了缓,再一次确认纪烽是真的变态。
是副本里的boss人鱼也比不上的,好歹人家还是货真价实的非人类,被本能驱使,而纪烽的行为没有办法解释呢。
“你……”纪烽被这种沉默折磨得受不了了,再次开口询问:“我给你倒杯水?”
云芽还是没说话,他的确很渴了,纪烽算是能干点人事了。
温水入口,喉咙里的干涩缓和了一点,云芽试图开口,却被自己细弱的声音吓到了:“你……”
声线里还带沙哑,像什么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格外可怜。
他自己没想到,纪烽也被吓到了,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嗓子不舒服?我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云芽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半坐起来,警惕地抱着膝盖,试图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不让别人发现。
额发睡得翘起一点,俏皮地竖起来,睡得有点热气的小脸粉润,唇瓣却紧紧抿着,显出很不信任,看着他的眼神都很陌生。
纪烽就知道了,点头是说嗓子不舒服,摇头是不想让他找医生。
“我不相信你,”云芽慢慢把脸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也不想看见你,你出去吧。”
【好,我宝不喜欢的坏狗统统轰出去。】
【哼哼你在那里坐到副本结束,成了望妻石都没用,老婆不想看见你就是不想看见。】
【临时老公你也当不了了,等着我宝被别人带走吧,你看也看不着的。】
【支持老婆惩罚坏狗,最好当着他的面去找别人,看得着碰不到急死他。】
纪烽愣了一会,默默出去了,高大的背影都写着落寞。
云芽抿着唇松了口气,目光往房间里扫了扫,瞥见床头柜上插着的一支白玫瑰。
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娇艳玫瑰,在花瓶里盛放,隐约有点香气。
大概是纪烽来的时候带的,别在西服口袋里,或者手捧着过来,小心翼翼不洒出一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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