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路庭主动对岑归提起他在赶去围剿伯爵夫人前说了什么, 否则恐怕等系统炸了的那天岑归都不会知道,陌生玩家频频看自己,是因为有人用饱含欣喜的语气表扬了他说的一个“哼”。
这谁能想得到?岑归反正不能。
伯爵夫人长至奇长无比的指甲还锋利如刀, 随便往人身上轻轻一碰都能剜下一大片皮肉, 她的移动速度也足够快,以她那副隆重打扮来说,她甚至灵敏得有些不像一个穿层层叠叠大裙子的女人了。
只可惜这里还有岑归和路庭。
长绳如蛇游走如影随形,短鞭补足了绳索缺乏的打击感与韧劲, 路庭和岑归配合默契得就像他俩已并肩战斗过无数回,路庭总能够完美踩准岑归的节奏, 在岑归限制伯爵夫人行动的下一秒顺利补刀。
起先, 发狂的伯爵夫人还能像老鹰捉小鸡一般, 她撵着一屋子玩家乱窜,救援小队的成员们还要去窗帘附近捡昏迷的同伴,速度上难免慢下来不少,动作也迟缓, 他们便成为了伯爵夫人的重点攻击目标, 众人很是狼狈了几分钟。
却也只有那么几分钟。
一眨眼, 岑归与路庭就像一支两人制的奇袭队,他们横空截断伯爵夫人的前行道路。
岑归手腕翻转, 绳索在他手里收紧。
路庭将一把从古堡里摸来的短匕反握在手里,绷紧手臂蓄势待发。
岑归负责绞人。
路庭负责刺杀。
两人动作全程丝毫不拖泥带水, 流畅利落到了几乎具备观赏性。
非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 那大概就只有路庭摸出匕首的位置。
“……”岑归先是往路庭那瞟了一眼, 接着他若无其事把视线转开。
但又两分钟过去后, 完全没办法控制的, 岑归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自动又转回去。
他又往路庭的大腿瞄了一眼。
更烦人的是偏偏他偷瞄还被当事人给发现了。
路庭忽然转过头来, 勾着唇角低头凑到岑归耳边:“看我是不收费的,这位先生。”
“……”岑归说,“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路庭“唔”了一声:“什么问题需要你有一眼没一眼地看我,像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看?”
岑归沉默,然后终于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怎么把匕首从裙子下面拿出来的?”
不错,路庭的匕首就是从裙底摸出来的。
那一幕堪比他的打扮那么惊人。
岑归之前一直没敢太仔细地去看路庭,不过凭着直觉与一眼阅人的功力,岑归一直以为,路庭身上是没带武器的。
为此,在他发现自己需要搭档,得有人配合着他给伯爵夫人补刀时,他还考虑过让路庭去取被落在门口的柴刀——但也就是在那个关口,岑归望向路庭,一个字都还没说,他就眼睁睁看见路庭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裙子,并把裙摆豪迈一扬……
接着从裙子底下掏出了把匕首,精悍地刺向目标。
“就……这么拿的?”路庭仿佛不太明白岑归的意思,显而易见在他看来,从裙摆底下掏个家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看某人有要给自己重新展示一回的趋势,岑归紧急制止了他。
岑归说:“……算了,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路庭“噢”了一声,这才把自己已提到半路的裙子又放下了。
伯爵夫人仰面躺倒在一片血泊里,好像已经死透了。
她神色凝固在极致的癫狂与不可置信,摊开在地毯的肢体也苍白而僵硬。
岑归和路庭身上就像有种说不出的磁场,尤其是当他俩聚在一起时,会莫名令其他人觉得此刻不方便朝二人靠近。
一直等到他们说完话,转为查看起伯爵夫人状态,房间里的其他玩家也终于朝他们又走近了些,拉近了距离。
“她真的死了吗?”有人低声问,看着地上的伯爵夫人。
“看起来是。”路庭回答了这人。
人群之中,却只有一两个人明显流露出放松的神色。
这一看就是游戏场数经历得还不够多的人。
游戏场里的核心NPC受到玩家攻击身亡,系统却没给出任何提示,没有进度提醒也没判定违规。
这种情形,就说明事情多半还没完。
路庭的用词也仅是“看起来”罢了。
就在这时,之前被路庭安置在窗帘处的四名玩家里醒了一位,是高楠他们小队的成员。
通过这名苏醒的女孩,众人也大致了解了拿到特殊邀请卡的人原先经历的事。
“特殊邀请卡”即意味着被伯爵夫人选中,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为美而狂的女疯子,拿到邀请卡的玩家们在抵达城堡主卧不久后便发现,这位伯爵夫人所使用的“护肤品”竟全是掺了人类鲜血做的。
她的一些规格更大的瓶瓶罐罐里依稀还装着肉泥。
“她相信涂抹别人的鲜血能够让自己永远美丽。”高楠的同伴说起这事就脸色发白。
这个姑娘比较不幸运一些,她当时还被伯爵夫人点名拜托,对方请她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去坐一坐,并言笑晏晏地声称:“那里摆着的都是我的宝贝,我最喜欢和新朋友分享我的收藏了。”
碍于伯爵夫人那会还没凶相毕露,女孩斟酌再三,也不敢随便违背重要NPC的话,她还是走了过去。
那几个瓷白雕花的瓶罐被她亲手打开了——
入目是刺眼的红。
人血与玫瑰混合在一块制成的“柔肤水”直接冲击了玩家的视网膜,血气与说不出的甜腻气息还直刺人鼻腔。
开瓶后的玩家双手猛一哆嗦,不慎将一整瓶的东西都在地毯上打翻。
“哎呀。”女人幽幽的叹息声就从背后飘过来,像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风搔过人后颈,她踩着地毯一步步朝玩家走近,咯咯笑着说,“客人,你将我珍贵的宝贝给弄洒了,怎么办呢?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留下你,用你来将这个瓶子重新装满了。”
一只冰凉的手朝坐在梳妆台前的女玩家脖子抓过来,她想要放声尖叫,之前嗅闻到的味道却像能麻痹神经似的,令她四肢无力,头也开始一阵阵的昏沉。
伯爵夫人发出了自得的笑声,准备优雅地坐看猎物挣扎,这也是她较为喜欢的一个“同朋友玩耍”的环节。
但可惜,她没能心情愉快超过两分钟的时间。
“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夫人。”房间里有人出了声,听着一点也没受环境影响,他说,“长你这样,用什么保养品都是白搭。”
——说话的是路庭。
同行玩家的记忆只到这里为止,再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作为五人里唯一一个全头到尾清醒,并且之前的事都知道,之后的事也了然于心的存在,路庭也跟着别人一起耐心听了这番回忆。
然后他疑惑地悄悄问岑归:“你们想要知道之前的事,怎么没有一个想着要来问我?”
岑归:“……”
说的好,其实他之前也没想到。
但在扭头与路庭对视片刻后,岑归视线短暂下移了一秒。
他说:“可能一看见这种状态的你,别人就什么也想不到。”
岑归语气平平淡淡,不过这句话落在正常人耳中,想也知道该是一句嘲讽。
路庭眨了眨眼睛,却突然做作:“哎,我也没有那么有魅力吧?”
岑归:“……”
岑归一扬手,马鞭末梢自路庭耳边擦了过去——精准打上了一双指甲尖利而猩红的手。
伯爵夫人肢体扭曲地从地面上又站了起来,她踉跄几步,扫翻梳妆台上所有瓶瓶罐罐,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血肉覆盖之处,她的伤口快速复苏。
“先生。”复活的伯爵夫人直勾勾盯着岑归,她跟由死到生都仅有那一个执念似的,头颅歪斜着问,“你还是觉得他比我更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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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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