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庭在这种时刻收获了岑归的诚实,他不得不做了个深呼吸——因为某些人听起来也太理直气壮了。
岑归视线落在蜡烛,余光又还在悄悄收集路庭反应,他瞥见了路庭明显起伏了一下的胸口。
“……不然你还是出去吧。”岑归说。
路庭收起了其他神色,站在蜡烛圈外看着他。
火光落在路庭过分漆黑的瞳仁里,像是他瞳孔深处也燃烧着一簇火。
岑归想了想,他本着实事求是的心理低声补充:“重置已经开始,你没办法让它逆转,也无法中途结束。”
“那如果我说,你说的这两点我本来也没想过呢?”
路庭的不配合是在岑归意料之中,却也没像岑归以为的那样火冒三丈。
他声音里听得出隐隐压着的不高兴。
可奇怪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他像被岑归给气笑了。
忽然,路庭隔着两轮烛圈一把抓住了岑归手腕,他长腿一跨就也进到了蜡烛光圈里。
岑归在路庭伸手时有个条件反射的后仰,他想挣开路庭的手,还想把人也推出去。
但路庭的手像是一双老虎钳,也像一对无坚不摧又灼烫的镣铐,牢牢锁住了岑归。
岑归与路庭掌心相贴的那块皮肤几乎立即热了起来。
他觉得周围点燃了一圈的蜡烛都没路庭一只手烫。
“你……”
“你在消失。”
岑归的话又一次被路庭打断了。
路庭语气不容置喙,示意岑归去看自己的衣角。
只见岑归身上那套古堡仆从制服的衣摆处,燕尾服的“燕尾”已经悄然不见了大半,残余的边缘是一片正在溃散的小光点。
作为重置法阵的承担人,岑归要付出的代价不只是被未知存在吸食血液,“重置”这个过程本身还会将他一点一点蚕食。
等到太阳升起,这座古堡里不该存在的一切都灰飞烟灭时,他极有可能跟着城堡一起完全消失。
“你是献身的小美人鱼吗?”路庭说,“准备天亮时跟古堡一起变成泡沫消失?”
岑归因为记忆存在一些问题的关系,对很多典故只有个大概印象,具体记不太清,不过他起码还知道这是个童话故事。
风镜在他出门时已重新戴回了他脸上,岑归在镜片后拧起眉心,他挣不开手,只能抬起被路庭抓住的手腕:“放手,你先出去再继续讲你的童话。”
路庭:“我不。”
路庭嘴角依然弯着,他之前是怒极反笑,这会看起来却有些似笑非笑。
他说:“美人鱼是得不到回应才会去变成泡沫,你又不一样,。”
岑归没能理解这句话,但奇异的暖烫感好像从被攥住的手腕一路到了胸口,他略带迷茫地跟路庭对视几秒,倏地意识到——不,不对,不是暖烫从手腕到了胸口,是他之前就感觉过发烫的心口依然热着。
而假如不是路庭突然撞门进来,他那会就该已经检查过自己带进来的那件外套。
那股暖烫是贴在心口附近的一件东西发出的,它一直藏在他外套内侧的口袋。
“拿出来看看?”路庭一直注视着岑归的神色与动作,他笑着说。
岑归沉默着用另一只空手去摸了口袋。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花。
这朵玫瑰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朵都要更红,也更艳丽。
它甚至已经不纯粹是红色,花瓣深处泛着金,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这朵玫瑰在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热量,岑归的手指触碰上去时,他感觉一股热流涌进了指尖,像在拼命填补他被重置仪式抽取的生命力。
……可他的玫瑰早就已经用在身份交换里了。
他抬眼去看路庭。
路庭小心避开岑归手指上一直没有扩大到更可怖的伤口,他从攥住手腕变作覆盖岑归的掌心,
“你看,我的玫瑰在为你燃烧。”他说。
岑归安静了一会,他好像暂时遗忘了该怎么说话。
不过他不说,这里总有另一个人很爱说。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你今天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所以现在也别再想着赶我走,我们来关注一点别的怎么样?”路庭低了一下头。
他捕捉到岑归的眼睛,语气里忽然多出了几分危险:“我说过我会咬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左手燃烧小玫瑰,右手咬人已准备
第086章 咬人 再怎么也配当个大型犬吧?
路庭已经很久没在岑归面前露出这样带有攻击性的一面, 岑归被他的目光灼得晃了一下神,竟然想起来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在270号游戏场的荒原雪夜里, 当路庭听他自报完家门, 发现他是跟他立场对立的系统高级执行官后,眼前玩家也是露出了差不多的眼神。
新奇,野性,带着一点不加遮掩的探索欲与明晃晃的进攻欲。
只是那会路庭紧接着就跟岑归打了起来, 他当时是违规玩家,是被执行官岑归盯上的“猎物”。
猎物胆大包天的试图反狩猎猎手, 肆无忌惮露出獠牙, 想知道能不能从猎手身上反咬下一块肉。
而今天此刻, 路庭应该是不会又和岑归打起来了。
他重申了咬人宣言,尖牙瞄准的却不是谁的咽喉。
路庭有一对长得很对称的犬齿,末端齿尖锋利,跟他性格里潜藏的冲劲与狠劲很搭。岑归不止一次的偶然瞥见过它们, 他也和路庭许多回面对面同桌吃饭, 知道这对犬齿是路庭要去咬开什么东西时的天生利器。
——但它们现在咬住了他。
路庭的尖牙不由分说压在岑归削薄耳尖, 他说咬人就真咬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来虚的。
被锋利犬齿压进皮肤薄弱层的感觉像瞬时过电, 岑归呼吸不可避免地错了几拍,他微微偏开头, 想要从路庭前方退开。
可蜡烛圈中央留出的空地总共就那么大, 站他一个还算绰绰有余, 加进一个同样个高腿长的路庭就已经显得拥挤, 路庭的手还牢牢攥着他, 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 他很快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你看起来有一点惊讶。”路庭就着咬人耳朵的姿势说话,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细小气流扑在岑归耳廓,温热气息还直往人耳道钻,带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发痒。
岑归还发现自己连偏头也很困难。
他要是偏头幅度太大,往外会让耳尖被牵拉,往里就像在主动往路庭那送。
“……”他干脆保持不动,然后说,“你属狗吗?说完就上嘴,还不让人惊讶。”
路庭就笑了。
“两次说谎骗人偷跑的才是小狗。”他说。
岑归的嘴唇抿紧了,他对落在自己头上的狗头衔不太满意。
毕竟,现在谁才是脖子上套了皮颈圈的那个?
“而且……”路庭故意拖了一个长音,这种距离下听人笑其实更要命,路庭音色本来就偏低,他笑起来时,岑归总觉得耳边像有一个低频音箱在贴着他嗡嗡共振。
“什么?”岑归平直的唇线短暂松动了一瞬。
“而且我那句话就是通知一下。”路庭牌大音箱继续“嗡嗡”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自己答应的好?所以我现在想咬人就咬人,不需要再问你一句行不行,给不给。”
岑归一回忆,发现似乎还真有这回事。
……只不过当初他以为路庭是又在不正经的开玩笑,对这份以为不会有下文的“咬人”应得一点都不上心。
但无论如何,他真的有答应。
“想起来了?”路庭一直垂眼观察着岑归状态,他听出某位执行官先生呼吸莫名停了停,人好像是有点“哽住”,像猛然发觉过去的自己把现在的自己给坑了。
岑归刚被咬上耳朵时有点惊讶,避开路庭的动作不成功后有点不满。
他的耳朵应该是个敏.感位置,这里皮肤很薄,皮下浅层神经末梢很容易被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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