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下一秒, 房屋内某处就该响起咕噜噜的滚球声, 然后一颗皮球会滚到擅入的访客面前,等人伸手去碰,球就在人手上表演一个大变活头。
可路庭和岑归只是看着小女孩。
对方自称小花,应该就是鬼屋背景介绍里失踪一家人里的女儿, 也是名字直接写在鬼屋名称里那位。
“我有个问题。”路庭很严谨地说,“既然头不见了, 这也是个没嘴的, 那到底是用哪说的话?”
岑归本来在思考找头的事, 一下就被路庭给带偏了。
他下意识把无头女孩还直冲着他们的脖子又看一眼:“……也许是脖子,声带位置还在。”
“唔。”路庭认真思考两秒,更严谨地提异议,“但人的舌头和口腔在发声系统里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没了它们基本做不到清晰吐字, 只靠声带就能发声……小朋友, 你说传说中运用腹腔带动声带共振,只剩脖子也能说话的腹语者吗?”
女孩小花:“……”
旁听的白一森和舒藏:“……”
比鬼屋里遇见无头小女孩更诡异的是什么?
是被她拜托帮忙找头的两位不仅不怕, 还认真探讨起了她究竟怎么说话。
因为没有头,做不出歪头转脑袋等动作, 小花只能小幅度地抽动脖子和转肩膀。
她动作里带着怪异的滞塞, 有些一顿一挫, 慢慢倾向了路庭这一侧。
“叔叔。”她说, “你为什么有和别人不一样的问题?你不愿意现在就开始帮我找头吗?”
路庭说:“等等, 为什么到我就是叔叔了?”
小花就不动了。
小女孩好像又变成了一尊僵硬的模型, 她肩膀歪斜,脖子前倾,瘦削的脊背几乎不能完全撑开套在身上的娃娃裙,静静定格在那,像是在审视比自己还奇怪的客人。
“路哥。”舒藏和白一森也跟了过来,仓鼠同学鼓足勇气小声叫了路庭,“她刚才是发布了一个任务吧?”
答案显而易见。
岑归意识到自己刚刚被路庭带偏了,他不露声色从后面踢路庭一脚,示意路庭先闭嘴,在他给出下一个解禁暗示前不准说话,他再才低头,垂眼去看下方的小女孩:“小花?”
小花表现出了鲜明的差别对待,她又慢慢转向岑归,叫人:“哥哥。”
小花又说:“你愿意开始帮我找头了吗?”
岑归平静得好像面前是个普通小姑娘,托人去找的东西也十分平常,他耐心追问失物的细节:“你的脑袋不见了多久?”
“很久啦。”小花对岑归有问必答,“我的头原本一直和我一起,有一阵子我找不到它了,过了一阵它又回来,可再过一阵,它好像被谁故意藏起来了似的,我在房子里怎么也找不着,只能偶尔听见它啦。”
话到末尾小姑娘还抱怨:“没有头真是太不方便了,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也没办法好好招待客人,没法好好去玩。”
岑归从听见小花的帮忙内容起,心里就已经有了个模糊想法,小花把“失物详情”说得越详细,他那个隐约的猜测就也越清晰。
“好。”岑归说,“我们帮你找头,但找到后,你需要用一个条件来交换。”
小花痛快答应:“好呀!”
她好像格外偏爱岑归,都不问具体是什么条件,反而对岑归出面答应了她的拜托非常欢欣。
话说完后小花就以一个用肢体表达愉悦的姿态又定在了那里。
好似预设程序又走到了头,得等到下一段程式触发,她才会再说话。
岑归用眼神示意路庭和他一起到小花背后看看,小花站的位置正好背靠走廊尽头落地窗,两旁是墙,离最近的房间门也还有四五米远。
这小小一方空间里没什么发现,就连厚沉的灰窗帘也被胆大无比的路庭掀起来看了眼——后面只有磨花了的玻璃,令人感到这窗帘拉不拉问题都不大,反正是一样的看不清。
“她……就不动了?”
白一森和舒藏守着另一头,主要负责在两位大佬打探小鬼背后时放风,盯梢小花这里的动向。
白一森只是面上不显紧张,不代表他在近距离遇见鬼怪类NPC时就真淡定,他全神贯注盯小花,还防着后面走廊另一头来东西,对小花的状态有点疑虑。
舒藏答不了白一森的问题,他只能小声附和:“我真怕岑哥路哥刚才从旁边过去时会被她忽然抓。”
他连声音都不敢大,怕分贝高一点,就把宛如待机的无头小姑娘给唤醒了。
但前面的两位还是听见了舒藏的话。
“没事。”岑归已经从落地窗前返回,他拍去手套上沾染的灰尘,从小花旁边二度经过时神色平静,“小花是条件触发型NPC。”
舒藏:“啊?”
经验还不够足的同学立即追问:“什么是‘条件触发型’?”
岑归回答问题时一向简洁,还不适应跟别人一块长篇大论,他下意识把目光投给路庭,觉得话到这里,该是路庭接过话茬,去负责下面的详细解说了。
可路庭只是回望他,眼神几乎还有点无辜。
岑归:“……?”
怎么不说话?
路庭安安静静回看他,眨了下眼,似乎也在眼神表达:“?”
岑归只好又把视线转回还在等答案的人。
“条件触发型。”他因为不适应轻微顿了一下,“意思就是,这个NPC的程式编写不算复杂,她没有高自由度的活动能力,只会在玩家满足特定条件时出现、活动、说限定的那几句话,在玩家满足下一个特定条件前,她不会再有互动行为,也就谈不上还会再动跟说话。”
舒藏一脸恍然,白一森则是一脸“我岑哥就该知道这么多”。
没人对岑归的判断做出质疑。
岑归重新打亮手电筒,把设置调成远光,他途径路庭时用手肘不易引人察觉地轻撞对方一下。
“你怎么这么安静?”他问。
手电筒光直直一束投映向前,但走廊上仍有光束照不到的昏暗边角。
路庭恰好就站在一个这样的边角里,他上半身映着光,小臂以下隐没在昏暗,一条手臂就“暗度陈仓”地绕去了岑归身边。
岑归感觉有个人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地摸了自己一把。
“麻烦修改一下我的程序指令。”路庭说,“这位先生,你忘了重新允许我说话。”
“……”
与其说岑归是把真把自己的示意给忘了,不如说他是没想到路庭能这么听话,老老实实把那一条遵守到了现在。
岑谷侧头看人,他很难说清自己这一刹那间的感受是什么,他好像觉得路庭这样有点令人意外,又还觉得对方难得乖巧,几乎有点……
有点……可爱?
岑归一时不能确定“可爱”这个词和路庭究竟能不能联系在一起,但这不妨碍他朝对方伸出了手,指尖在对方脖子上还戴着的皮革颈环上勾了一下。
“设置变更。”岑归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路庭抓住了岑归还没来得及抽走的手,他用自己的指腹摩挲了下岑归的指尖:“遵命先生,您的男朋友现在恢复自由发言。”
后面才吸收完新知识,正要抬头的舒藏忽然就被白一森按住了脑袋:“不要抬头。”
“啊?”舒藏紧张,“白哥,前面有情况?”
“有。”白一森说,“有大情况,不要看,就不会受伤。”
*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一森:鬼不能伤我分毫,队友却能令我(精神上)遍体鳞伤
第117章 找头小队 简单概括一下,这二位更像是“开门,打劫”。
岑归对自己和路庭的行为是不是会闪到别人倒是毫无自觉, 作为一个被路庭评价为“最近才越来越有鲜活气”的人,他对他人的情绪变化实在不敏感,也很难考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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