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玠不愿真的把蒋危送进监狱,也不可能罔顾同僚的天降横祸、父亲的牢狱之灾,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过下去。
他把自己锁在这个透明壳里,日复一日地熬时间。
只要蒋危没有把壳子摘掉,国安的人没有闯进家门,他就不用去面对残酷的未来。
“都是共产党员,军委主席的位子谁坐都一样。”蒋怀志慢慢冷静下来,换了套说辞,“你是个没被政治沾染过的孩子,看待问题太固执。明年的两会上要讨论下一届的领导人,北京塔项目是我们的底牌,新一批领导班子上去以后,你爸的事,自然会有个说法。”
“为达到政治目的伤害人民,这和我入党的初衷背道而驰。”庄玠不想把自己说得太高尚,但那些正义,都是基于他所承受的最真切的伤痛。
他脱掉风衣,把衬衫的纽扣解开两颗,很快冷静了一下,对蒋怀志说:“你进来的时候可能没看见,国安的人就在小区外面,之前是蒋危带来的人拦着不让进,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蒋怀志拨开窗帘看了看,他记得来时小区对面确实停了一辆政府机关的车,这会儿车还在,车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间房子里有我手写的检举材料,国安的人知道密码,不管怎样,他们今天一定能拿到东西。”庄玠的神情格外凛冽,“趁着手里没沾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上头还有个正国级干部顶着,主谋是他,你的事顶多双开免职,判不到五年。如果你开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蒋怀志不由开始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但他不得不承认,庄玠分析的利弊很对,眼下这种情况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到底要干什么?”
“让我出去,把案件真相公布于众。”庄玠闭了一下眼,轻声道,“或者不出去,我们两个就在这儿等着,等蒋危回来,让他来解决所有问题,您猜他会怎么选?”
蒋怀志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他这个儿子,是个没有什么信仰的彻头彻尾的混蛋。党课上背的誓言过耳就忘,老子亲娘的话也全当放屁,这世上蒋危只信一个人,这个人才是他的党章和信仰!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蒋危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大骂他老子害他谈不成对象,然后二话不说先哄眼前这个外人,再一起把他推出去。蒋怀志觉得他或许应该赌一把,赌自己在亲儿子心里还有点分量,但要是万分之一的几率赌输了,想想那场面和后果,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你这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庄玠点点头,眼里透出一种难言的悲伤,“是啊,到现在,我也只拥有这一样东西了。”
他约莫已经知道了蒋怀志的答案,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向门口走去,这短短一段路他走了很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迟缓,到了门口的时候,蒋怀志突然忍不住开口。
“我没想过会输到一个孩子手里,输了,我也认了,该我欠你父亲的。但蒋危……”
“你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观念是一致的。”庄玠扶着门把手,眼睫垂下来,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第52章
蒋危到家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想着庄玠好长时间没出门,下班后特意去了趟大排档,挑庄玠喜欢的烤菜烤肉串打包了几盒,准备今晚开个酒,两人在阳台上吹吹晚风。
结果提着东西在门口站了半天,西米露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蒋危关门换好拖鞋,到三个卧室挨个转了一圈儿,人和狗都没看见,他火气已经有点上来了,就拿出手机准备骂人。
下午的时候乔进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开完会蒋危才看到,那会儿要处理的工作太多,他想着很快就能回家,也没及时回。这会正要给乔进拨过去,蒋怀志忽然打进来,就像掐着点等他到家一样,蒋危脑子一抽差点给他爹挂了,趁手滑前赶紧接起来。
“喂?爸,这会儿正找狗呢,我家狗不见了。”
电话里蒋怀志沉默了一下,说:“西米露我带到这边了,你今晚回家一趟吧。”
“你来过我家?”蒋危脑袋里瞬间一懵,很快他想到这是庄玠的家,他爸来过,那就证明有些事已经捂不住了,索性直接道,“爸,你见庄玠了吗?我正找他呢,今晚先不去你那边儿了。”
“什么我这边,哪个才是你的家?你心里还有你老子吗?有你爹妈吗?”蒋怀志一听他说话就来气,掷地有声地扔下两个字,哐地把电话挂了,“回家!”
蒋危在客厅坐了一分钟,去洗了把脸,开上车就往家赶。
到了家,蒋危一踏进大门就觉得不寻常,别墅里灯火通明,首长夫人要睡美容觉,一般这会都休息了,但今晚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西米露卧在她身边,抱着一个玩具,在宠物保姆的诱哄下闷闷不乐地啃一块巨大的战斧牛排。
蒋夫人看上去像是刚哭过,眼睛红肿着,儿子回家了也不像平时那么激动,勉强笑了一下,轻轻柔柔地说:“给孩子专门请的阿姨,刚做了个温泉SPA,现在才吃晚饭呢。”
蒋危摸了摸西米露,从保姆手里接过肉排喂狗,边喂边说:“不用养那么精细,他吃狗粮和生骨肉就行。”
西米露看到熟人才提起兴致,就着蒋危的手哼哧哼哧吃起来。
蒋夫人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端详他儿子,水光在眼睛里一点点凝聚,好不容易缓和的悲伤又涌上来,她突然一把抓住蒋危的胳膊,“我这辈子还能抱上孙子吗……”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蒋危一下子哑口无言。
蒋夫人是个以夫家为天的人,在这种事上思维也很传统。
要让他怎么说?让白遇河加大力度,早日研究出向导生子技术?代孕?孩子是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只有一个人的血脉,那能叫他俩的孩子吗?
过了好半天,蒋危抱起狗往她怀里一放,安慰道:“四岁了,不哭不闹的,这不比小孩乖?”
西米露在他爹的示意下对将军夫人摇了摇尾巴。
蒋夫人哭哭啼啼地抱起狗,捏了捏毛孩子的耳朵,又开始抹眼睛。
“这可是在西敏寺比赛拿过两次BIS的狗,比你那考试30分的儿子强多了。”蒋怀志从楼梯上走下来,把一本证书往妻子面前一丢,慢慢扫了他儿子一眼。
“爸,庄玠是不是让你带走了?”蒋危看清那样东西,皱了皱眉,“把西米露的东西拿到这边干吗?我俩不准备搬回来住。”
他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是军委把人带走了,只要人还在他的权利范围,总是能弄出来的。所以他现在还有心思哄着蒋夫人,既然都知道了,不如趁机跟家里摊牌,人就认定这个,这辈子都不可能改了。
蒋怀志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指指楼梯:“到书房说。”
蒋危跟他爹到了书房,刚一关上门,就急不可耐地说:“爸,庄玠说9·22案还有内情,我最近正在盘问他,很快就有结果,你先把人还给我。”
“人不是我带走的。”蒋怀志背着手走到桌子后面。
“乔进跟我说,你今下午去家里了。”蒋危憋不住道,他开车来的时候特意问过,心里有了底,才敢来跟他爹谈,“好歹也是一家人,爸你抓自己家里人,闹大了多难看。”
蒋怀志重重地哼了一声,沉着脸说:“你那几个警卫员确实是我撤走的,狗也是我看没人管才带回来的,别的人跟我无关,庄玠有手有脚,他不想离开自己的家,我还能拿绳子绑着他走?你当你老子是匪帮吗?”
蒋危心里乱糟糟的,就一句话:“人在哪?”
“找上他的是国安,我也无能为力。”蒋怀志说,“你们西城那个家今天搜查过,看不出来吧,政治部的人动手就是干净,这种机关等同白虎节堂,国家安全重地,谁也别想把人弄出来。”
蒋危感觉脑袋嗡嗡的,刹那间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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