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姿势很像睡着了,以至于黎宗平在门口站着老半天,才发现他是躲进了精神力形成的屏障,这个进化阶段,精神力还不能收放自如,每次他进入现在的状态,精神体都会不受控地从冒出来。
这段时间黎宗平每天都会来,给他注射一针信息素,让他慢慢适应,防止在标记时产生太激烈的排异反应。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黎宗平把吊顶灯打开,又觉得白光太亮,调来调去,最后换成暖橙色的背景灯。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神态自若地走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靠着桌沿,欣赏起墙上那幅莫奈的油画,甚至还信手拨了两个琴音。
整个过程庄玠都没有醒过来,他闭着眼靠在床头,唇轻轻抿起来,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里,面容显得宁静而平和。他只有这个时候,才像是褪去了那身拒人千里的锋芒,变成了一块玉,散发出很淡很淡的柔光,润而生温。
黎宗平俯下身,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皱痕,刚一伸手,庄玠就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枕头下面的NP-22手枪。
黎宗平低头瞥了一眼,收回手,轻轻把枪口从腰间推出去。
“NP-22已经是目前性能最好的警用枪了,还是有缺点,我这有把伯莱塔M92F,喜欢的话送给你。”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枪扔给庄玠。
庄玠没有接那把枪,他把自己的枪放回枕头下,压在海涅的诗集上,那书还是黎宗平借给他的,他拿来以后只翻过两页,就用来垫枕头了。
“这几天你越来越喜欢待在精神图景里。”黎宗平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信仰崩塌的滋味不好受吧,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想不去看,会让你更有安全感吗?”
庄玠没有搭理他,集中注意力让精神体缩回去。
黎宗平发现他进入精神世界后很放松,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发都垂下去,软软的,风一吹就会簌簌飘动,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深思:“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是不是有人在帮你抚平情绪?”
“整天待在这个房间不能出去,还不允许我想一想了。”庄玠终于抬起头,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烦。
“你这是在撒娇吗。”黎宗平闻言笑了起来,端在手里的水都漾到了外面,“想出去还学不会说句软话,你这样求人,让我很难办啊。”
“随你怎么想。”庄玠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他躺下去。
黎宗平看了他很久,目光晦涩又深沉,最后他妥协一样放下水杯,抓起被子一角抖了抖,“……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地下基地实在没什么好转的,除了仪器就是档案,纯白色的房间千篇一律。黎宗平领着庄玠转了两圈,把人带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有一个小花园,隔着一面通透的落地窗,能看到花园里精心栽培着几盆茉莉,那花显然没开过,茎叶都因为缺少光照变得微微枯黄。
“我在北京塔时,宿舍外面有个阳台,从来都空荡荡的,直到有一天,有人送给我一盆茉莉花。很奇怪,她送我花之前,我从来没觉得阳台很单调,有了花之后,我就觉得那里应该有一盆花。从那以后,不管去哪,我都会带一盆花放在卧室的窗外,早起拉开窗帘时,看不到花我就会很不习惯。”
黎宗平说这话的时候,一手撑在窗户上,像要穿过那层隔膜走进他的花园里,这个姿势让他的大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工服——很陈旧,应该是洗过很多次,前襟上烫印的编号都有些褪色。
庄玠盯着那串数字,嗓音像掺了细砂一样微哑,“我能问一问,那位研究员的姓名吗?”
黎宗平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换了一个话题:“要不要去实验室看看,我在维多利亚时代一份研究报告里,看到了关于黑暗向导的设想——向导的精神力进化到一定境界,或许可以入侵别人的意识,完全控制大脑。你有这方面的潜质,我想让你试试。”
“没有兴趣。”庄玠皱起眉,对他这种狂热完全不能理解。
“你真的需要转变一下思维方式。”黎宗平笑了笑,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玻璃瓶。
他把瓶子夹在食中两指间,拇指推开封口塞,指腹严丝合缝地堵在瓶口,缓缓把瓶身倾倒过来,玻璃瓶里的淡棕色粘稠液体一点点倒在手指上。
那些液体一接触到皮肤,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飘起一股皮肤被烧灼的焦臭味,很快液体倒完,黎宗平的手指仍然平整如新,那些东西像被他吸收进身体里,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这是什么东西?”
“浓硫酸。”黎宗平平静地说。
庄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要不是怕辐射到你,我还可以表演一下核废料。”黎宗平丢开玻璃瓶,甩了甩手,“进化,荣耀,上天赋予了你进化的能力,那是基因的选择,为什么要抗拒它呢。等你有了更强的能力,你想报仇,想逃离,想做什么都可以。”
庄玠低下头去,似乎在沉思,这件事情显然让他很难抉择,黎宗平就静静地等待着,也不催促。过了很久,庄玠才慢慢看向他:“我要怎么做?”
黎宗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让我标记你,信息素可以催化你的精神力。”
“好。”庄玠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像生怕慢一秒就会后悔。
“躺下来,我去拿注射剂。”黎宗平指了指床,“先打两针适应一下,二次标记很疼,我怕你适应不了我的信息素。”
“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希望得到答案。”庄玠攥着衣领,慢慢坐下去,“你应该知道,我爸爸被双规带走,是因为三年前的延庆案。我查了三年,已经基本摸清了这案子的脉络,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认定,把押解路线泄露出去的是他?”
他说话时头微微垂下,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大片肌肤,瓷白细腻,像一簇新落的冰雪,锁骨的轮廓时隐时清。
这让黎宗平突然在运筹帷幄之余,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路线图是有人用你爸爸办公室电脑发出的。”
说完这句话,黎宗平拨开庄玠耳后的头发,稳稳地扎下去,针管刺破腺体皮肤,将高浓度的信息素混悬液推进身体。
注射后庄玠有很久没动一下,就静静躺在那,看着窗外的小花园,直到黎宗平不放心摸了摸他的脉搏,他才微微张口:“我突然想起……你带我看了那么多地方,这个房间的一楼,我还没去过,下面那个办公室是什么地方?”
信息素已经开始扩散,庄玠浑身湿得厉害,衬衫紧紧包裹着他苍白匀称的身子,肩颈到腰臀的线条都一览无遗,胸膛因为气喘而起伏,这样的对比下显得腰身格外纤细。
黎宗平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声线带着一丝沙哑。
“告诉你也无妨,那是塔的心脏,里面放着核心处理器。一旦那间办公室受到冲击,整个塔就会开启自我保护系统,将在五分钟后进入自毁程序,这个程序不可逆,不可停止,不可改写。”
庄玠睁着一双水雾缭绕的眼睛,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瞳色像滴进洗砚池里的墨,几乎打散在水光里,对某种气息的渴望把他逼到了极致:“我能摸一下……你的枪吗?”
“好。”黎宗平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到腰上,俯首靠近他耳后,“我要咬了。”
庄玠的手指搭上枪管,略一停顿,突然把枪拔了出来。
那一瞬间黎宗平感到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破了太阳穴,直直地向颅脑中钻去,那痛苦来得迅疾且鲜明,让他眼前都在发黑。
黎宗平很快意识到他被入侵了识海,也许是每天一针让庄玠熟悉了这种信息素,以至于屏障坍溃快如潮水,庄玠迅速与他的精神图景构建起联系,并且在不断汲取他脑海中的信息,包括塔的结构、火力分布……以及所有的研究数据。
这种状态不能维系太久,庄玠很快就中止了联系——他还得保存体力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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