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在家虚坐了一个下午,晚上就去外婆家吃饭,在饭桌上免不得又被外婆、舅舅、小姨问了近况。
大概是妈妈找过娘家人诉苦,所以他们对于“席雨眠为什么要转学”这件事没有什么疑问,反而问他在新学校感觉如何之类的。
可是能够意识到他们都认为“席雨眠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了所以被开除了”也很难受,一顿饭吃得他也是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吃过晚饭,席雨眠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后架回家,觉得自己手长脚长无处安放——明明是个大人了,却还是个孩子,明明肢体健全,却什么都靠父母,吃穿靠父母,用钱靠父母,生病了靠父母,因为是孩子,所以还要跟着父母的朋友圈亲戚圈走;因为是孩子,很多地方都去不了,也不能随时见到想见的人。
要是能独立就好了,要是自己能赚钱就好了,要是能……能有自己的家就好了。家里,假如林驿桥也在,就好了。
第40章 征鸿40
年初二,罗辉他们来找席雨眠拜年,席雨眠就跟着他们去初中同学、老师家拜年了。熟悉的同学听说他因为打架转校还笑话他,那可比大人小心翼翼地刺探要令人舒服多了。
“我就说咱们眠眠怎么会老老实实上完高中,这一身工夫不白学了吗?”江智听完席雨眠的事以后都哈哈大笑了。
席雨眠不好意思对林驿桥说,初中时他其实也参与过一两次打架斗殴,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他怕林驿桥不喜欢打架的人,所以他从来不提这件事。
“到底是哪个孙子那么倒霉被你揍了?有心理阴影了吧?”钱福还要刨根问底。
“你们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丢脸。”
“知道丢脸很好,眠眠现在是正经人了,我们几个人就靠你出息了啊,将来考上大学别翻脸不认人。”罗辉说。
四个人去初中班主任家坐了会儿——他们几个在南郊中学时已经算好学生了,调皮捣蛋也有限度,好歹没杀人放火,跟班主任关系也不错。钱福和江智读职高,大概率是毕业了就“继承家业”,罗辉和席雨眠在读高中,班主任寄语他们,希望他们考个理想学校,但是班主任本身就是师范中专毕业的,这辈子也没上过大学,所以这个祝福也是很虚的。
“你说他们以前上个中专出来还能当老师,我们上中专出来都找不到工作,这世界变化太快了。”钱福不胜唏嘘。
“那当然,以前考中专比考高中还厉害。”罗辉说。
“好烦啊,还有一年多中专毕业,就要回家修车了。”江智叹口气,“不会读书只能卖体力喽。”
“你家车场开那么大,你不帮你爸谁帮呀?你现在不是学汽修专业吗?怎么样?”罗辉问道。
“能怎么样,整天玩呗,泡妞呗,中专能学个什么呀?”
“诶,这个我就爱听了,你仔细说说。”钱福凑过来问。
“说什么?玩?”
“泡妞,怎么泡,泡几个,详细说说。”钱福一脸坏笑拱了拱江智。
“你们问我干嘛?你们不一样吗?”
“那不一样,说来给我们童子鸡眠眠开开眼界,他一心向学,都还不肯找对象。”
“你说你的,扯我身上干嘛?”席雨眠笑道。
“不会吧?眠眠你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吗?”江智大呼小叫,“这不是浪费了吗?”
“我先问你们,谈恋爱好不好玩?”席雨眠说。
“那除了那一件事,别的都无聊透顶。”罗辉抢答。
“问题就是那件事,你不做又不行啊,憋不住啊。”钱福补充。
“那谈恋爱还是有的地方好玩的,比如吃饭啦出去玩啦,随时都有人陪。”江智说。
“你都住你女朋友家了,当然随时可以。再说你女朋友做头发你也做头发,她逛街你也逛街,你的爱好本来跟女人那么像,当然如鱼得水啦。”罗辉反驳道。
“你怎么住女朋友家了?”席雨眠好奇。
“我女朋友家里没长辈,就她一个人。我就住进去了。”
“啊?”
江智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同居了呗。她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妈妈嫁台湾去打工,她姐姐去上大学了,她是我中专同学,罗辉见过的。”
“大美女一个啊,说实话智智配不上人家。”罗辉坏笑。
“你爸妈不说你吗?”席雨眠问。
“说啥呀,他们忙死了,都没空给我做饭。我住我女朋友那里她每天还做饭给我吃。”
“你说那么好女孩看上你什么了?”钱福奚落他。
“看我帅啊,她自己说觉得我长得可帅了。”江智鼻子都翘天上去了。
“那她看到眠眠是不是马上要移情别恋?”罗辉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少挑拨离间。”席雨眠笑着拍了拍罗辉。
“那我哪敢带她见眠眠呀,你们敢带女朋友见眠眠我就敬你们是好汉。”
“我要是哪天想跟谁分手了,就带女朋友见眠眠。”
四人聚到钱福家打斗地主,打了一下午,也不见钱福家里人回来,到了晚饭时间,胡乱吃了点剩饭剩菜,又继续打,直到晚上八点多,席雨眠就说要回家去了。
“咦,回什么家,通宵!”钱福招呼他。
“不行,明早我朋友要来玩。”
“什么朋友啊?女朋友?”江智就是不信席雨眠没谈恋爱。
“好朋友,杂罗中学的室友。”
“呀,什么人呀,我可太好奇了,竟然能让眠眠不打牌要那么早回去睡觉?”
席雨眠笑而不语。罗辉见他那表情,说:“整得神秘兮兮的,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吧?明天带来见见。”
“那不一定有空。”
“敢情你们还二人世界?”江智大开眼界。
“他跟你们不熟,你们不尴尬吗?”
“滚滚滚!”
年初二晚上八点多回到家,家里还是没人,父母应该在爸爸同学那儿坐了,可能得比较晚才回来。
两天没见到林驿桥,席雨眠玩得都心不在焉。他想着假如明天林驿桥没有出来,他就求他爸爸开摩托车把他送到万里乡去。这几十公里的距离,竟然就把他们隔绝了两天。
席雨眠不是不会开摩托车,但他爸爸也要用摩托车,他不好开走,这两天爸爸忙着拜年,也不好拜托他开车那么远送他去万里乡——摩托车来回可能得三个小时。公交车也许到初四才开运,明天再等一天就是极限了,一旦去了温陵,他可能一个学期都没办法回来。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低落极了。今天听江智说起和女朋友同居一事,他都不知怎么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本来作为室友,他和林驿桥勉强也算同居,现在呢,见个面都难上加难。
不知道林驿桥心意的时候,这份寂寞尚可以排遣,现在尝过两情相悦的滋味,却总要分开,那种感觉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简直难熬百倍。哪怕可以通通电话,聊以慰藉相思之苦也好,可林厝连电话也没有。明德私立学校里,有一部插卡的公用电话,但他往哪儿打呢?杂罗中学里又没公用电话。
席雨眠想着这些,郁闷地入睡了。
“林医生,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你问这个干嘛?”
“我没谈过,真是遗憾。”
“你很想谈恋爱吗?”
“能活着我就一点也不想,但是想到自己快死了,就觉得没谈过恋爱太遗憾了。”
林医生沉默着,他看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
林医生一直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安慰他说你还能活着,还有希望活下去,从来不这么说。
林医生怎么能这么老实呢?骗骗他,让他好过点儿不行吗?
“我也没谈过恋爱。”
“那可真奇怪了,林医生你不是都快毕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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